谢云澜皱了皱眉,跟坐在主位上的许鑫递了个眼神,这到底是沧州,于情于理,此案都该由许鑫来主审。
许鑫或许不怎么会审案,但他很会看人眼色,见状重重的拍了下桌板,呵斥道:去打桶水来,把人给我弄醒!
差役们奉命去打水,许鑫又转头对着谢云澜嘘寒问暖道:谢大人休息了一夜可好些了?我命人备了点参茶,提神健气,这就叫人给谢大人和沈烦烦大师端上来!
好多了,多谢许大人。谢云澜随口应道,他身体底子好,喝了药休息一夜后,昨日呛水的不适就几乎全部消失了,相比于他,倒是沈凡更需要喝参茶。
沈凡坐在谢云澜旁边,打着哈欠,大清早的,差役们一找到人谢云澜就把他叫起来了,他又没睡够。
许鑫正想着办法的跟谢云澜搞好关系,上的参茶自然也不敢糊弄,品质极佳,沈凡喝了一口后便觉不困了,并且因为这参茶加了枸杞和红枣,茶香中带着股甜味,像是一种口味独特的甜品,正好他早饭也没吃,许鑫和谢云澜审问张厉时,他就在旁边安静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张厉醉到浇一桶水都不够,连浇了三桶他才算是清醒过来,清醒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环顾四周,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可是河口村的张厉?许鑫又拍了下桌板,大声喝道。
张厉被这声响吓了一下,他注意到堂上的许鑫,以及这屋子周围的布置,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答道:正是小人!
本官今日叫你来,是为了询问一桩旧案。许鑫道。
旧案?张厉眼珠飞转,想着到底是自己犯的哪一桩案子惊动了太守,而且他小心的偷瞄坐在侧座的两名年轻男子,一人身穿白衣,容貌出色到世所仅见,另一人则是一身青衣,容貌虽比不过旁边那个,但也称得上是俊朗非凡,而且周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哪怕只穿着便服,却也比身披官服的许鑫更具有威严。
张厉偷瞄的视线本来很隐晦,不该被察觉,可他将将看了一眼,便被对方发现了。
谢云澜眯了眯眼,张厉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心里飞快回忆着最近听到的消息,有什么大人物近期来了沧州,似乎只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宣武侯
十年前,你说你亲眼看见了河神显灵,是也不是?许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十年前?张厉怔了一瞬,显是没想到许鑫翻的旧账竟然翻了那么远,远到他都快忘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他思索片刻,谨慎的答道:是。
许鑫:河神是如何显灵的?又同你说了什么,你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河神张厉眼珠转了一圈,他不知道为何河神一事会被突然翻出来,但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赔笑道,回大人的话,时隔太久,小人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这许鑫把视线转向了谢云澜,似乎有些难办。
那就捡你记得的说。谢云澜微微倾了下身,玩味的神情带着股危险的压迫感,还是你想说,你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张厉被看的汗毛一竖,改口道:也记得一点,就是那夜我在河神庙睡觉,半夜里突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看,就看到那座河神雕像显灵了。
你亲眼见到河神了?谢云澜问。
见到了!张厉信誓旦旦道,河神还跟我说话了,说要娶个媳妇,得是沧州城最漂亮的女子,否则就发大水淹了沧州城。
谢云澜:河神长得什么模样?
就跟雕像长得一样。张厉说。
谢云澜:深更半夜,庙里又没有灯,你是怎么看清河神模样的?
在出河神一事之前,河口村的人对河神祭祀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也就是一年一次的频率,庙里只有上香用的香台,并没有备下烛火。
张厉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是月光!那夜月亮比较亮!
月亮?谢云澜挑了下眉,那夜不是下雨吗?哪来的月亮?
那就是雷光!对,应该是雷光,那夜又下雨又打雷的,吵了一整夜。张厉赔笑道,大人,时隔太远,小人真的有点记不清了,一时说错了话。
哦?谢云澜玩味道,河神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雷光想要照进来,就是说,你睡觉是开着门睡的?你倒是不怕冷。
张厉讪笑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你当夜为什么去河神庙?谢云澜又换了一个问题。十年前的河口村,除了每年祭祀的那天,河神庙是几乎没有人去的。
张厉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才答道:小人那天去城里办事,傍晚才回来,本来想回家的,结果走错了路,雨又下大了,小人就干脆在河神庙躲雨过夜。
谢云澜:河口村跟河神庙是两个方向,外地人不熟悉也就罢了,你是河口村人,也会走错?
张厉搬出刚刚想好的说辞:小人那天多喝了几杯,脑子有点糊涂。
那你真是喝了不少。谢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对,小人平生没什么没别的爱好,一个是去赌坊玩两把,另一个就是酒了。张厉忙不迭道,小人昨天还喝了半宿呢!
看出来了。谢云澜笑了下,连泼了三桶水才把你叫醒。
张厉也跟着笑了下,以为自己的说辞取信了谢云澜,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谢云澜神色突然冷下来。
你喝醉后睡得这样死,那么多人叫你你听不见,雷雨声听不见,夜里的一丁点人声,你又是如何换被吵醒的?谢云澜语气森寒,眸光锐利如剑,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见没见过河神!
张厉被谢云澜这骤然爆发的气势一吓,身体不住的哆嗦,几乎就要将真相脱口而出,然而他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闪烁片刻,一口咬定:见到了!河神显灵,小人真的亲眼所见!
好!谢云澜又笑了,却是冷笑。
他对一旁的差役做了个手势,差役们心领神会,搬了长凳来把张厉架上去,拿起那足有小臂粗的刑杖,掂量了一下,就要朝张厉那被绑起的双腿打去。
张厉骇的大叫: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情啊大人!
慢!谢云澜皱了皱眉,突然又叫了停。
差役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就连张厉也愣愣的,没想到谢云澜真的放过了自己。
谢云澜当然不会放过他,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沈凡,问:饿了没有?
沈凡想了想,说:还好。
虽然没吃早饭,但是他把参茶喝完了,也不是很饿。
可谢云澜还是把王泰喊过来说:带他去吃早饭。
是。王泰明白谢云澜的意思,刑讯的画面太血腥了,不适合沈凡这样的小小公子,他转头道,大师,我们去吃早饭吧。
沈凡眨眨眼,看看那被绑在刑具上的张厉,又看看谢云澜,哦了一声,乖乖的跟着王泰走了。
将将走出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
半个时辰后。
谢云澜给自己斟了盏茶,差役上前禀告道:谢大人,他还是不肯招。
那就继续。谢云澜慢条斯理的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沫,语气淡淡的。
差役们又是几棍下去,已经半死不活的张厉又嚎了两声,头一歪晕死过去,他身下流出一摊黄色的液体,屋中同时传来一股腥臊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