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结束了,岑瑾和思停也成了准高三生,放假前老叶一脸凝重地说,同学们,过完这半个月的暑假,你们高中阶段就没有假期了。这半个月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时候不多了。
班上一阵哄笑,岑瑾感觉老叶就差给他们送个大花圈再摆个黑白照片,奏哀乐。
你们不用笑。咱们文科班最好的成绩是考出九个一本,你们要是能给我多考一个,我的职业生涯就完满了。老叶的面容忽然带点沧桑的美感,指着大伙儿说,再开学我看你们就不是人了,而是一本,二本,三本,专科,复读生,现实就这么残酷。
人就这么势利。魏小兵说,全班又笑。
岑瑾跨过一整排人看看魏小兵旁边的思停,思停也朝她扭过头,相视一笑。
用不着别人动员,岑瑾已经准备好好拼一把了,把这一年熬过去,她和思停就自由了。
暑假没过两天,薛雅芬报告一个好消息:省三中欢迎岑瑾转学就读。
省三是什么学校,省内第一的重点高中,每年文理科至少出一个状元,包揽清北的一半名额。
这些年省里的几个重点高中到处物色好学苗,半路截胡给自己添彩,省三物色到岑瑾身上也不奇怪。
小瑾,这是个好机会啊!薛雅芬说,三中说了,只要你去,给你安排单独的宿舍,免学杂费还发补助金,最关键的是有保送名额,你不用在这儿挨这一年的累!
我不怕挨累。岑瑾说。她对清北没那么大执念,能考个复旦也行,关键去省三就和思停分开了,开玩笑呢。
薛雅芬消停两天,又给岑瑾看一段视频,三中车主任发来的,你看看人家的学习环境。
岑瑾看一眼,二三十人的教室,后排是高大的书架,摆满各种课外书,带长沙发和小圆桌的自习室,水台上摆着立顿茶包和咖啡机,食堂里各色南北风味,宿舍也是上床下桌,这明明就是个迷你版大学好么。
多带劲,咱们柒大都赶不上人家高中!薛雅芬说。
岑瑾想了会儿说,以后上大学都这样,再说学习用不着这些花架子。
不是花架子,人这是素质课!你看这篮球场,还有游泳馆!哦还有画室,人家的高三学生画画调节心情,不像咱们这儿成天死学!还有外教和留学生,车主任说了,三中的学生不愁上大学,关键是上了大学也要出类拔萃,大学不是教育的结束,而是教育的开始,母胎是在高中!
岑瑾没吭声。这话倒是有理,之前有个北大的学姐回来作报告,说过柒市学生和大城市孩子的差距,我们奋斗半生达到别人的起跑线,当时好像是有这么句话,岑瑾还觉得这学姐说话太悬乎。
画室、篮球场、外教、留学生。这几样都戳中岑瑾,说不向往是假的。
她想了想说,我中考完了就有机会去,你不是舍不得我离开家么。
薛雅芬说,那时候你小,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而且妈妈以前没见识,这两年上网才知道现在竞争这么激烈。
那也晚了,老叶肯定不会放我走,我学籍还在这儿呢。岑瑾说。
不怕的,三中也考虑到了,说你可以先借读,就算最后不在那儿参加高考,你的成绩也是联合培养出来的,挺多学生都这么干。薛雅芬说,你要是舍不得离开家,爸爸妈妈可以轮番请假去陪你,我和你爸都说好了,再说去省城也就两三个小时,周末就能回来。
岑瑾看了看母亲,忽然为她的学习这么下本儿,连工作都能搁置,还挺感人的嘞。
再说吧。岑瑾说,怎么着也得先把临终前的暑假过好,过了暑假才能见到思停,见到思停她才知道怎么办。
岑瑾打了几天球,看了十来本小说,再把《史记》列传人物谱画完,假期就过去了。
再开学是一个月的小学期,是高三正式开学前的补习阶段,岑瑾把省三的事和思停说了,思停叫道,太好了!你一定要去!
岑瑾:
你不想我吗?岑瑾愤愤地问。
我想你,但你又没死。思停说。
岑瑾:
思停说,为了将来先异地一阵呗,就算你留下,我们也不能像以前那么玩了,肯定都要一心扑在学习上。
可是还是不一样啊。岑瑾自顾说。想想真去三中的话,见不到思停,也见不到爸妈,虽说那个吵吵闹闹的家让她痛苦,可这也是她留在家的最后一年了,以后上大学、工作难得回家,连这座城市都成为回忆。
开学没两天,老叶找岑瑾谈话,也说三中的事。
岑瑾同学,学校和我都同意你去三中,你也知道,咱么这儿的教学水平确实稍显落后,你去了三中呢,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北大了,老叶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老师帮着推一推,你自己再使使劲,另一只脚就进去了。老叶另一只脚也跟上来,站了个军姿,就差给她敬个礼了,紧跟着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这个事也不是绝对公平的,他们那儿的老师在阅卷组都熟,你懂的。
岑瑾憋住笑问道,但我还得回来高考吧?
那对,那对。老叶说,没多解释。把鸡借给别人养肥了回来下蛋,这是近几年小地方出成绩的捷径,彼此心知肚明。
岑瑾叹了口气,我再想想。
抓紧想啊岑瑾同学,三中也开课了,人家的进度不好撵啊!老叶苦口婆心地说。
不知谁说的,全班好像都知道岑瑾要走了,连杨悦都跟她说祝贺你,就像她已经上了北大似的。
岑瑾纠结了几天,晚间和思停散步时说,我可能真的要去三中。
思停笑笑,好呀,去吧。
岑瑾看看她,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怕怕周家扬乘虚而入?哈哈!思停笑道。
岑瑾没笑,淡淡地说,我怕你言不由衷。
我怎么不由衷了?思停还在尬笑。
你总爱说半句话,剩下的半句是妥协。之前你不想违背你姑姑和你妈,就说是和我闹着玩儿。现在你不想我走,却告诉我应该走。岑瑾站住脚步,深吸口气,我宁可你实话实说,我会做我该做的决定,但你这样
思停兀自向前走去,岑瑾想了想,跟上去拉她,她猛地甩开朝前跑去,一直跑到体育馆门前的灯柱下,岑瑾追上她,看到她哭了。
哎呦!岑瑾护痛似地叫了声,抱住她。
体育馆的灯大亮着,有体育生在里面训练。岑瑾抱着思停站在那儿就像站在聚光灯下,无所谓了,岑瑾搂着她说,我不走了,不走了。
思停哭得气喘吁吁。岑瑾要是走了,她们的青春也要结束了,上大学很难在一个城市,工作了更难,何况那是什么年月的事。
哭够了,思停牵着岑瑾往回走,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不想背人也不怕老师了,这样共坐的时间不多了。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坐在这儿,这样,思停蜷起右腿,左腿伸直耷拉在地面,脚尖晃来晃去。后来是这样,她说着叉开两腿踩着台阶,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
岑瑾笑翻,观察的这么仔细,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
算是,思停说,看一眼还想看第二眼,就是钟情。
岑瑾静了好半天,说,我不会走的,路思停。我在这儿一样考北大。
但如果考不上,哪怕选不到想要的专业,我就是罪人。思停冷静地看着她说,我舍不得你,但更不想我们做彼此的罪人,你可以说我懦弱,这就是我妥协的那半句话。
第二天思停没来上学。她给岑瑾的□□留言,你不走我就不去了,想见我,除非穿着三中的校服回来。
思停真的一周没来上课,老师说她生病请假了,岑瑾去她家敲门两次没人应,估计她又去奶奶家了,但她至今不知道她奶奶家在哪儿。
真是爱的奉献,岑瑾想想都笑了,去就去吧,何必搞得这么琼瑶,思停说得对,她又没死,每周都能回来看她,反正在哪儿都是拼,拼过这一年再好好爱。
临走她给思停留言,一起加油,我会回来陪你高考。
三中兑现了承诺,给岑瑾安排单间单桌,可她到了才知道之前说的画室什么的都是摆设,除了特长生,没几个高三学生去画画,自习室也改成了心理疏导室,一三五开放半天,剩下的都和其他高中一样,只是学习节奏明显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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