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淮小时候是由嬷嬷照顾的,有时候出门久了,嬷嬷就会到处找,生怕他不见了,有时候回去晚了还会被嬷嬷骂。
李梓茹是知道的,便在一边嘲笑他,这么大了还被管束着,实在是看不出来侯府嫡子的气派在哪里。
君淮都来不及反驳,便见到李宣笑得前仰后合,给他使了个眼神,道:君兄,别客气啊。
这个眼神君淮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想找个垫背的,这才拉上君淮一起。
君淮扯了扯嘴角,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挂在脑门上。
你们俩别磨叽了,快快!李梓茹一边一个拉扯着这俩人。
实在没有办法,两个大男人活活被拖走。
夜色渐渐降了下来,君淮时不时看一眼外面,平日里办完公务,他也很少这么晚回府。
今日的实在是有些晚了。
本来说是来吃点心,没想到不仅仅是点心,一个圆桌上摆好了饭菜,还有酒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妙。
这是要留他们吃饭的意思啊。
君淮给李宣使了个眼色,心里暗暗求救。李宣在这里晚一些不要紧,关键是君淮还得出宫门,万一晚了,宫门关了,可就出不去了。
李宣只是暗暗笑,憋住了尽量不笑出声。
要说这个常年没见过面的公主实在是热情,给这两人倒了酒,还顺手给君淮夹了菜。
君淮看着面前的油焖茄子,实在是动不起筷子来,奈何她手里那双筷子却一直往这边送。
他赶忙拦下,谢道:多谢殿下
然后又看了一眼李宣,实在是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这么说。
不要客气啊,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嘛,是吧淮哥哥。李梓茹眼睛弯成了月亮盯着他。
他手里的筷子竟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实在是被盯得难受,几次向李宣求救都无果,他也不抱有希望了。
这时候李宣很不满,你怎么不给我夹菜?
你还需要我夹菜吗?她看向李宣的时候一脸嫌弃,转头面向君淮的时候却是俏皮可爱地笑着。
淮哥哥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他其实还一口没吃呢,不是合不合胃口的问题,只是
他总是想看一眼外面,宫里已经点起了灯,将天色衬得愈发黑了,还能听见微风吹拂的声音。
坐了许久,眼看着有几个宫里的婢女前来传唤李梓茹,说是贵妃唤她去,她却只是等等再去。
那几个婢女脸上挂着无奈,却也无法说什么,不一会儿又回来,脸上多了愁容。
公主,贵妃娘娘一定让奴婢带您回去,说是带不回去,就打断奴婢的腿。
李梓茹看见她们就不耐烦,正吃得好好的,屡次被她们扰了兴致。
她眼都没抬一下,她要打就打喽!关我什么事?你告诉母妃,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李梓茹是萧贵妃所出,本该和萧贵妃一同住在安乐宫,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年长,以及她不愿跟自己那个无用的哥哥住在一起,便搬了出去,自己住进了这个空闲的如懿宫。
这里本就是长公主所居住的地方,如今长公主早就不在了,这个地方给她住也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只是萧贵妃时常担忧,觉得她还是个孩子,自己住在一个宫苑里,多少有点不放心,便时常叫她会安乐宫去。
如今正巧又遇上了,她自然是十分不乐意。
李梓茹对君淮是十分热情的,就像是常年未见面的兄妹一般,或是更亲近。在她眼里,或许早就把君淮当成了兄长。
李宣坐在一边,看着她不停地给君淮夹菜,看着都吃不完,还不停地关心,问问这问问那的,总觉得自己倒是像个多余的。
淮哥哥如今做了官,是不是会天天来皇宫里?
淮哥哥每日前来都不曾来看过我,是早就把我忘了是吗?
君淮被问得一时语塞,他自然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与她曾经见过几次,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
臣自然是不能忘了殿下的。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像极了官场上的客套话,她有些不满,你以前可不是叫我殿下的,以前不是叫我梓茹妹妹吗?
臣与殿下年少相识,却也不能忘了尊卑与君臣之道。
夜色寂静,君府上渐渐没了声响,特别是长清苑里。
两扇窗子像是黑夜中的两只眼睛,昏黄明亮,隔着窗子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楚若钰独自等在里面,手上绣着什么。
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只见长长的睫怂着,遮住那一双含着心思的眼眸。
屋里除了她手上细微的声音与呼吸声,没有别的什么声响,彩雀站在一边,脚有些麻了,看了半天,也没见她绣出个什么来。
少夫人,这饭菜已经凉了,要不奴婢先去热一热,您先吃,等公子回来了再安排小厨房做?
楚若钰微微抬了抬头,又垂下眸子,平静道:先等等吧。
彩雀有些着急了,公子今日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少夫人不能饿了肚子呀。
不着急,再等等,不能坏了规矩。她只是低头干着自己的事。
想来君淮还从未到现在还不回府,她也不便多猜疑,只管等着就好了。
烛火有些摇曳,楚若钰只觉得眼睛有点干涩,才发觉蜡烛燃尽了,让彩雀重新又换上之后,屋里才又亮堂了些。
只听见门外几声咳嗽声,楚若钰抬头望过去。
彩雀听见这声音,满不在意,只是咬咬牙,她又装可怜给谁看?
门外那人一直跪着,呼吸沉沉,闭着眼睛,眼看着身子都快要跪不住了。加之夜里的凉风吹拂,她有些发抖,受不住了,咳嗽了起来。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跪了许久了。
楚若钰按了按眉间,松了松身子,道:让她起来吧。
有时候装可怜是有用的,楚若钰见识过很多,自己也被装可怜害了几次。她倒是变得想学学她们了,只是也得有个能看你装的人才行。
她自己揉了揉肩。
彩雀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得不遵从,到了丹菊跟前,冷冷撂下一句,少夫人宽宏大量,让你起来。
然后又万般不屑地回了屋。
这丹菊早已体力不支,缓缓站起身,站不住,只觉得这双腿这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是虚无了一样。
她疼得嘶出了声,却又只能一个人缓缓走。
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石子,一阵憋闷,迎面只见一个影子覆盖过来,她慢慢抬头,只见两个身影进了院门朝着这边走来。
君淮看见了她一瘸一拐,便稍微放慢了脚步,歪头看了一眼那双稍稍有些发抖的腿。
这是怎么了?
丹菊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连忙要行礼却险些摔倒,君淮忙伸手扶住。
待她稳住脚跟,他收了手。
奴婢做错了事,被少夫人罚了。公子不必在意。
她垂着头,本是有些冷的身子突然感觉有些燥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既是伤着了,找些药涂一下便是了。君淮转头对奇成道:我房里还有些治疗淤青损伤的药,你拿来先给她用吧。
丹菊一听,忙摆手,公子,这使不得!是奴婢自己的错,不关少夫人的事,公子也不必管我。
他的眉眼柔和,映在灯光下,虽是在夜里,却显得极其温和。
灯光透过发丝,能看见他的耳朵映着点点昏黄,一身红袍像站在那里,温文尔雅。
待他走了,丹菊还捧着那一小瓶药站在那里,嘴角挑起一丝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在夜里看得并不清晰。
待君淮回了屋里,便一眼瞧见了桌上的饭菜,楚若钰忙站起身,笑着吩咐彩雀去热一下。
顺便帮君淮脱了官袍,正往衣架上挂。衣裳凉飕飕的,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夫君怎么现在才回来?
君淮道:夫人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