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也得做。
这事,官府不好出面,那就请百姓们熟知且任赖的人来做。
每个地方都有几个有名望的读书人,有些人在朝为官,有些人在野为山人,让这些人写上几折关于防疫防灾防虫害的戏,交由各地戏班子传唱,不须几年,民众大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正遇了事,也不至于慌头慌脑全无主意。
启民智与教化,不必全依托于书院,天下读书人才占了几成呢?多是浑浑噩噩的普通百姓,他们唯一能得到信息的方式,就是看戏。戏里说谁是好人,那么百姓们就认定谁是好人,戏里演说哪个是坏人,哪个在百姓口中,便会声名狼藉。
将这一法子托于戏班子,可比城门口贴告示的法子有实用多了。
若在平常,徐知安这样挺戏班子,必会被人诟为沦为下流,但此时,谁也不敢说,就算是觉得徐知安此计荒唐的人也都一声不吭。他此时风头正盛,若说他一句不妥,必会引来许多人口诛笔伐,若坏了名声,可得不偿失。
先冷眼观他做事吧,做成自然好,若做不成,到时再与他计较也不迟。
这般样,徐知安便又变的忙碌无比,有时会直接歇在工部,几天都不回来一趟。他顾不上回家来,又怕玲珑担心他,就打发平湖回来,将他做的事,都说与她听。
以工代赈的统策文书已发放下去了。
农具的图样及炼制铸浇的法子也随之送去了灾区。
戏折子还在写,这才是真正为难的事,那些才子们能写来风花雪月,写来王候将相,写来江山更迭,朝局时事,偏就在这事上为难住了。
写一折,不成,又写一折,又不成,再写一折,还是不成前前后后写了十几折,头发都快揪秃了,还是没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剧本来。
玲珑听的无奈搓脸,就几句顺口溜或打油诗能解决的事,为啥就硬是整不出来呢?
第68章计划柔奸之法
京里的七月是一年里面最热的月份,徐知安的官服里还穿了一层布衣,每次下职回来,布衣的前后都是湿的,必要洗一回澡,再换上宽松舒服的夏衣。
东侧屋窗前置了一口大海瓮,徐大船早上摇着辘辘将海瓮装满水,晒到后晌,水正好温热了,可供一家人洗漱之用。
因为要常去各处工坊看农具工具的制作情况,一张俊脸被晒成了麦色,回家来换了衣服,就见脸与脖子一黑一白,手与胳膊也是一黑一白,很喜感。
玲珑在家只穿松江细布做的衣服,剪裁的略宽松些,有闲时的话,在会袖口绣几丛花,只图省事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绣,甚至连腰带都不系,就图凉快。
书房里不透风,闷的很,吃过晚饭后,两人就坐院里说话。
京里夜空高远,抬头就能见漫天星斗,晚风凉爽,流萤在菜园子上上下下的飞,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最好莫过于,京里蚊虫少也小,蚊子只有那么大,瘦小的甚为可怜,不比苏北,那里的蚊子又多又壮,一到夜里就扰的人睡不好,每天必要燃着几丸驱蚊香,再拉好床上的帘子,才能睡安稳。
京里不用那样防备,夜里只需点一条艾草鞭,再拿一把小扇轻摇着,蚊子就不能近身来,晚上也只用一丸香就够了。
豌豆开花了,这一茬豌豆可顶了大用,贡献了好几茬的豌豆尖儿,直到所有蔬菜都能吃了之后,才放过它,让它开花,到时候再吃豆荚。
丝瓜爬了一墙,贺嫂子每日都能掐出一捧嫩尖儿,洗干净后,做热汤面时放进去,吃着极清爽;有时也会用熟香油和蒜末拌一拌,当成小菜。
辣椒西红柿正开花,新结的西红柿雀卵大小,菘菜长的旺,吃不了这许多,贺嫂子准备砍了晾成干菜,留出空地正好再种一茬秋菜
家里日子清闲,一天就在这园子里打转,然后看看书缝缝衣裳合合香,收信寄信,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徐知安忙的很,早上未等玲珑醒来他就走了,下午回来的也晚,好在现在夏日天长,他才能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家门,两人才能独处一会儿。
他并不忌讳于玲珑谈外事,朝中的人事,各地方的人事,他回来都会说一些,然后玲珑已经大致的知晓了整个朝廷的格局,内阁首辅大学士们分别是哪个,各自的为政主张是什么,六部里众官员的职务分别是什么,督察院是怎么回事,镇抚司又是怎么回事,按察使是何种官职,布政司是做什么的,戏文中的巡案御史又是做什么的
说到戏文,又想到那些人写了又写的戏折子,行家里手,简直玩出了花样,有俗语也有雅言,好歹排出了几折新戏,然后戏折印成册,往各地教坊司送去了。
内阁诸人正在完善关于以工代赈的各种事项,工部也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关于农具农具的改革,并且以此为理由,跟户部抢来了一部分拨款用做研制经费如果能趁此机会拉来兵马司与城防营的兵械生意,那就更好了。
但人之所想,常常事与愿违,兵马司与城防营没拉来,另一拨人却不请自来了。
镇抚司来下订,让工部于年前给他们赶制出五千把新刀。
这才是一群活阎王,再不招人待见,也不能推了这单不做,要不就该得罪人了。
不过这事与徐知安并不相干,他只管农事水利这一块儿,工部治下还有另外三个清吏司呢,其中一司就是与兵工之事有关联,这事就算为难,也是为难别人。
徐知安的计划,今年将手头上的活儿忙完,明年就要出京了,屯田司执掌不能只坐京城等着别人将数据给他而不亲去测量。
玲珑当然支持他出去,北地尚可,南方的屯田已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土地集中在一些富豪官员之手,又困帐册有异,许多田地都处于空流状态,以致收上来的钱粮税赋一年比一年少,这就使得国库一直虚着,官员们的俸禄也一降再降,然后贪患四起。
土地还须重新丈量。
还有几大河系,年年有水患,江河因於积而改道者不在少数,但河道的舆图还是用百年前绘制的那副,不说远的,就说近的,运河北段,从通州到京城的那一段,五十年前还是畅通的,如今己於塞干涸了,旧河道如今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野湖。
这两项并不是易事,尤其田地之事,若要重新大量,可绕不开南官集团与豪商富绅,若直接与他们成对峙之势,可不是明智的主意,所以,还得想个既能保全自己又不使他们恼恨还能将事做成的策略。
保全自已的法子是什么呢?是不使这些人愤恨。
不使这些人愤恨的法子是什么?就是不使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徐知安的这个想法,怕是无法成立。
但他又胸有成竹的很。
这就很让人疑惑了。
徐知安偏又不与玲珑说是什么样高明的主意,只问她: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走一遭。
玲珑当然愿意,尽管那路程必定艰难的很,不过让她选,她宁愿行路行至满身泥泞也不愿一直平平安安待在后宅。
只有看过天地之广博,眼界才能开阔,见过世间最惨烈无奈之事,心才能有大慈悲。她不愿眼见诸多惨烈与不得己,也不求心存大慈悲,只想让自己活的像个真正的人,能保留自由悲悯的人格,不使她白来这里一遭。
玲珑头点的飞快,很有些期盼欢欣之意,徐知安见此便笑说:我知道你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