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人面面相觑,但也只能听从,不听从的后果就是沦为他的血奴。
这十二年来,这些地方,大大小小各个角落,已经被找过无数遍了,有多少人去找之后都是有去无回的。
人们都说,妖女虽死,但邪气仍存。只要有迟芸存在过的地方,尤其是她身死的地方,便有妖邪之气,人只要去了那里,多数是有去无回,身死其中。
这十二年来,却是发生过很多次这种事情,所以修真界基本都是达成共识的,那种地方万万是去不得的。
但杨天堑从来不相信,他只知道,迟岚死在他手里,迟芸死在他手里,没有人能吓退他,更何况是一个魂飞魄散早就不存在了的死人。
他并不相信,于是屡次派人前去,只为了找寻一丁点神脉存在过的痕迹。
哪怕,舍弃这个终将归于尘土的家族。
流暮山宇。
经过了一夜的平息,迟芸已经彻底不在乎了,就当这是一场戏。
凌芫知道了她在演戏,仅此而已。
晨间,还是照常一起吃饭。
迟芸一坐下,就被这眼前的盛景吸引,不禁叹笑,有客人?
没有。
这一大桌子菜,还说没客人?
迟芸不在乎,心道:难道是为了恭迎峒烛师宗?不至于吧?
想着想着,甚至有点小激动。
以前她总是等凌芫动了筷子,她才动,生怕显得自己不恭敬,如今看着他没动,她也不在乎了,直接拿起筷子就吃。
她不在于对面是什么眼光,只管埋头干,眼不见心不烦,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的,再说了,前世身份都亮出来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她担心的吗?
怎么着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必须得在这踏月仙君面前摆出一个前辈的谱来。
刚放下收拾干净的碗,还没等她去盛饭,只见对面仙君过来,将已经盛好的饭放在了她的面前。
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这一幕倒是惊住她了。
这是大名鼎鼎的踏月仙君?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冰山脸。
她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又心安理得地端了起来,方放下碗,对面又是一筷子夹过来,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了她的面前。
但她并没有打算收回正在夹鱼肉的筷子,又继续扒拉起来。
吃饱饭之后,自己起了身,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等着他。
刚出门,没想到就感觉身后那人跟过来了。
去校场吗?凌芫问。
迟芸满不在乎,我去那里干嘛,不如回屋睡大觉。瞧这天气多好,多适合睡觉。
只见头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鸟雀叽叽喳喳叫着。
玉开在。
迟芸一听,忙顿住往自己那屋去的脚步,脚后跟跟着眼珠子一转,道:去看看也不是不行,散散步,疏松疏松筋骨。
凌芫跟着她身后,活像个小跟班,
她只管在前头背着手,这院子就像是自己的一样。
一见到玉开,迟芸便忙跑过去,笑嘻嘻道:小玉开,练得不错嘛。
玉开剑迟芸来了,连忙收了剑,羞愧地低下头,道:比起师兄弟们,我还是差点的。
紧接着凌芫也过来了,玉开一见到他,便马上转变了态度,严肃了起来,恭恭敬敬拜道:仙君。
迟芸嘁了一声,那么谦虚干嘛,我看这里面就属你练得最好,赶超你们踏月仙君指日可待啊。
玉开一听,慌了,忙对着凌芫赔罪,仙君,弟子无能,无法赶超师兄弟,更不可能赶超仙君。
凌芫似乎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如平常教导一样,道:修炼不为赶超谁,为修心,不为外界所扰,为修灵,为除祟,为天下安宁。你若懂得,自然能至极高境地,不必刻意赶超。
弟子谨遵教诲。
去吧。
眼看着玉开去了其他地方,迟芸不仅没有不高兴,甚至觉得这师徒两人竟然有点可爱。
怪不得是修真界第一剑修呢,泽世明珠,御剑踏月,修神之身,只可惜了这一副本该为神的身躯,如今屈尊在了修真界凡间。她心想着。
她轻笑着看了一眼凌芫,随后便走了。
凌芫又跟了上去。
仙君的弟子个个英才啊,我都有些佩服了。
能得到你的赞同,我也无憾了。
迟芸微不可察地一笑,那倒也不至于,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承受不起。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在。
多谢。
迟芸实在没有想到,重生归来这一遭,本以为只要暴露了身份,必然只有一条死路等着她了。
结果竟然这样,第一个看透她身份的人,从她重生至今一直允许她住在这里,如今竟然还给了她精神上的赞美。
本是满不在乎的她竟然突然有了一点欣慰,又或许说是一点失落感。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认同感。
她不理会他的话,便径直回了房间。
这一世,她已经在这里住了这许多天了,本来都已经习惯了。
如今细看,竟然又觉得有些许陌生。
明明这里的陈设和前世一模一样,按理说,这个房间,她是已经住过几年了。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只觉得万分熟悉。
那一张少女的脸,乌黑的眼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唯一却不认识了这人眼睛里的东西。
果然啊,老了就是老了,就算是容貌是年轻的,也还是能看出来。她不禁叹息。
十二年,那她现在快四十岁了才对。
可是,却是这般年轻。
晚间出来,她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仙君珍藏的美酒,她可是有段日子没喝了。
料想凌芫在等着她,他也不顾及什么了,便径直推门而进。
没想到没见着人。
她便进去了,放缓脚步,道:仙君?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声,她摒住呼吸,缓缓循着声音过去。
帷帐后的人坐在浴桶里,像是听见了来人了,便不再出声,闭上了眼睛。
果然,迟芸一过来,便见到凌芫光着身子,闭着双眸,头发如缕披散在肩上,浓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水珠,看着冰清玉洁,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睫毛微微动了动。
她看呆了,竟然没注意自己已经在这看了这么久,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想什么呢?!这可是踏月仙君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这么风骚啊?
她转身要走,就听见身后哗啦啦的水声,于是摒住呼吸,心想着:完了完了偷看仙君洗澡会不会被处死?!这也不是我故意要看的吧,要怪就怪他洗澡不关门、不关门还不出声、不出声还不穿衣服!这完全不能怪我啊!!
就这么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话,想了多少理由,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好像都想好了。
她想跑,但是这双脚是真的难以挪动,好像想办法才是正道,想办法比逃跑更好,逃跑不就是承认了她确实是偷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