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书和学费后来还是被东勰给要了回来,因为母亲给他打了电话。他第一次听见母亲在电话里哭,以前不管受了多大委屈,不论被严洪打成什么样子,母亲都不会在自己面前落泪。可是这一次,当她听说儿子下定决心要背井离乡的时候,她还是哭了。日本并不算遥远,飞机只要两个小时。可是他明白对于母亲来说这根本就不是距离的问题,她不能接受的仅仅是背井离乡这四个字。母亲把家庭看的比什么都重,她这一辈子都在竭尽全力维护家庭的完整哪怕这个完整只是形式上的。东勰心软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沉淀在母亲观念深处中的东西。母亲想让舅舅在老家给他安排工作,可是东勰坚决反对。最后,母子达成共识,东勰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城市,只要他不出国。
在把钱还给舅舅的那天,东勰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舅舅没说什么,但是钱他坚决不肯收回。他唯一嘱咐东勰的话是:常回来看看你妈,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东勰把头靠在车窗的玻璃上,惊讶地看见玻璃上映出一张疲倦的脸。他把眼睛闭起来,头脑中的声音翻涌不息,他听着它们,由着它们,身体随着列车驶入更深更暗的午夜。
05.尚卿
舌尖从脐窝深处缓缓地犁下去,每一寸皮肤都因为这温柔的品尝而变得极其敏锐。细微的颤栗先于触感蔓延开来,袁尚卿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他仰起头拼命呼吸,像是在争抢周围越来越稀薄的氧气,汗涔涔的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剧烈地起伏。这种极致而纯粹的欢愉掏空了他脑子里所有的规章制度,除了对方喉管深处低沉的呜咽,他什么也听不见,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突然间,他迅速把手伸下去,狠狠抓住了深埋在股间的那一丛黑亮短发。轻柔绵密的交缠让他腰部骤然迸发出了生猛的力道,那一瞬间来得猝不及防,如虎兕出柙。就在头晕目眩的几秒钟里,他听见一声响亮的,用力吞咽的声音。
手机铃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像是为庆祝顺利冲顶而奏响的凯歌。袁尚卿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手机,另一只手抽出纸巾,按住了男孩即将凑上来的嘴巴将他推远。
电话是同事顾胖子打来的,一上来就大呼小叫,问他怎么一下午都不在公司。尚卿跳下床,歪头夹住电话,边把牛仔裤往腿上套边跟他打哈哈。尚卿跟顾胖子同在一个部门,平时关系很好,狐朋狗友的那种好,有好几次胖子翘班出去和姑娘开房都是他袁尚卿给打的掩护。顾胖子在电话的另一头刨根问底,他对别人的事情永远有没完没了的好奇心。袁尚卿当然不会透露半个字,苦心经验了这么多年,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把自己塑造成跟胖子一样的色鬼形象。色鬼的身份好处可实在太多了,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没人会把你三十多岁还不结婚的原因和你的性取向联系起来。就为这个好处,尚卿可没少下功夫,为了让老色痞的形象逼真写实且深入人心,他几乎参加了顾胖子每一次的寻花问柳。身在国企他也没办法,国企不鼓励寻花问柳,但是国企坚决抵制同性恋。
胖子在电话里难掩兴奋,说经理下午也不在,他打算四点钟就开溜。他还说晚上攒了个尝鲜局,并盛情邀请尚卿出席。尚卿问什么叫做尝鲜局,对方在听筒里用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回答了他,往日的猥琐劲儿放肆地从这笑声里溢了出来。尚卿一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问还有谁去。胖子说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会儿介绍给他认识。有没有公司其他同事?放心,绝对没有!
胖子以为对方是担心有其他熟人在会放不开,可是尚卿心里想的却完全相反。没有其他同事在场他表演给谁看去?于是他谎称自己晚上有事,下次再约。
都是男人,半推半就的就没意思了啊!胖子不依不饶,软磨硬泡。胖子的缠功很是厉害,尚卿耗不过他,心一横,答应了。
这就对了嘛!顾胖子心满意足,愈发忘乎所以,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要是敢放我鸽子,老二给你割下来!
几分钟之后,尚卿收到了胖子发来的消息,告诉他集合的地点在徐家汇日月光。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重新回到床上去找衬衫和手表。
你要走了吗?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噘着嘴发出来的,有点不痛快。
嗯,还有点事儿。尚卿头也没回,麻利地系好了衬衫的扣子。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从后背缠绕过来,将他紧紧捆住,接着炽热的鼻息上来了,痒痒地拂着耳根。
不洗个澡再走吗?那双手把尚卿刚刚系好的扣子又重新解开,然后慢慢游进了衬衫里。
袁尚卿笑了笑,像是卸下背包一样把那双手臂卸下来,酒店的东西我用不惯。他笑了笑。
你倒是爽完了!爽完了就不管我了?!
你自己解决吧。尚卿在枕头下面找到了手表,戴上,或者用软件再约一个也行,这酒店不便宜,别浪费了。
男孩子突然赤身裸体地爬过来,紧紧拽住了袁尚卿的胳膊。尚卿把手甩开,捏住他的下巴。这时候他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自己居然都没有仔细地看看这个男孩子。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大,眉毛应该有修过,像剑锋一样锐利,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男孩子把被捏住的下巴又扬高了一点点,微微闭上了眼睛。可是尚卿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说:滚。
出了酒店,尚卿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他把车停回了家里再乘地铁出门。晚高峰的徐家汇就是一坨搅不开的水泥,凭你开的是什么贵得吓人的豪车,遇到晚高峰也只能乖乖被自行车甩在后面。
袁尚卿在日月光中心B1层见到了顾胖子和他的朋友们,看来他们早早就到了。胖子介绍他们认识,大家互相寒暄了几句,决定找个火锅店去吃顿火锅。吃饭的时候,尚卿再次问胖子一会儿到底去哪里。对方嘴里塞着一大口肉,头也不抬:怎么着,怕我们把你卖了?尚卿看着饭桌上其他人脸上的诡笑,心里明白目的地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只是他没想到,这支寻花问柳的队伍里面居然还有女人,社会的开放程度再次让他领教了一番。
吃完饭后,几个人开着车沿沪闵高架一路向西,渐渐驶离了市区,目的地是松江的一所大学。不久,几辆车便齐刷刷地停在大学的门口,但不是正门,而是方便学生进出的偏门。胖子着急忙慌地下了车,敲了敲同行的麻子脸的车窗。
东西呢?
麻子脸从后排座上拿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不同的瓶装饮料。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下了车,校门口的路上没有摄像头,卡车、私家车还有各种卖烤串熟食的货车停得横七竖八。袁尚卿凑上来,看着一塑料袋饮料大惑不解,问这是要做什么。顾胖子和其他人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个蠢问题。
不懂了吧?胖子脸上洋溢着春光,今天哥就带你尝尝鲜。随后他把嘴巴凑到尚卿耳朵边,一字一顿:尝尝学生妹。
见他还是不懂,胖子随手拿出一瓶饮料,在手上掂了掂,承担起科普的任务:你看这瓶果汁,超市卖6块钱。从现在起,它就代表600块;老何手里那瓶脉动,5块钱一瓶,现在代表500块。其他的什么可乐雪碧冰红茶也都一样。一会儿我们把饮料瓶摆到车顶上,这就是个暗号:喝我水,也就是和我睡的意思。饮料的不同价位代表不同档次的小费,明白暗号的女孩要是愿意,就拿上饮料上车,至于上车之后嘛胖子表情猥琐地搓了搓手,鲜嫩多汁的学生妹就任你摆布了。他冲尚卿眨了眨眼睛,见对方目瞪口呆,于是给了对方肩膀一掌,怎么样?好玩吧?
袁尚卿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问:学生们看得懂这个?!
顾胖子哈哈大笑,你也太小瞧现在的孩子们了,这些知识还是上次那个念大三的小妹妹传授给我的呢!说着,他和其他人手脚麻利地将饮料瓶摆上了车顶。同行的那个叫Lara的女人,居然也挑了一瓶摆上了自己的车。
你那个朋友什么来路?尚卿小声地询问胖子,她也找学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