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晴听着贺安的话,又是震惊,又是痛苦。
她想起自己娘亲当初对她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后知后觉,她这个哥哥远远比她以为的愚蠢。
往后她会有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是被自己的亲哥哥利用、被自己亲哥哥捆绑起来塞在箱子里的好日子么?
贺月晴哽住,说不出话,一味流泪。
稳稳扶着她的贺知余也未开口,始终眉目平静看着贺安,那般表情同看个跳梁小丑无什么区别。
贺安本以为贺知余会慌乱害怕。
可未能从他脸上捕捉到期盼的情绪,贺安便不犹豫,冷笑一声示意身边的人把贺知余拿下。
我看谁敢动世子!
院子外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叫贺安同他安排的这些小厮仆从心弦一紧。
贺安回头去看,只见宣平侯贺显面色铁青大步走进来。
他瞠目结舌:爹你不是
怎么?巴不得我下不了床?
贺显目锐如鹰盯着贺安,有你这个的好儿子,我倒确实险些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了。
贺安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身体抖了抖,艰难回过神后,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父亲,我是被逼的!
是有人逼我!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有人威胁我!
贺显一脚踹开他,走到贺知余和贺月晴面前。
月晴,你先回房。贺显低声道,转而吩咐人去请大夫。
本便正迟钝的贺月晴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怔怔颔首。
而李妩在房顶看着这一出戏,明白过来贺知余那句应能应付,她轻勾嘴角,无声一笑。
第56章回眸李妩含笑看着贺知余的背影:不
贺安被贺显命人抓了起来。
没有去别处,只把贺安困在他的院子里。
而贺安院子里那些人一并被控制住,不允许他们离开。
宣平侯府各扇离府的门紧闭,着可信任之人看守,便免去通风报信的可能。
被抓起来、送回房间里去的贺安脑袋虽谈不上多灵光,但看得分明自己落得何种处境。贺知余且不提,把他父亲贺显惹怒,被发现自己做下这些事,他能有什么活路可言?吕璋手伸再长,能随随便便伸到宣平侯府来吗?无非远水救不了近火!
贺安一向是能屈能伸。
见势不妙,又觉贺显恨不能生吃他,稍被逼问,该说的飞快一股脑坦白。
贺知余白天来宣平侯府之后,了解过情况,见过贺显便已有所推断。
他猜测这些事与贺安有关。
贺显年轻时候,曾上过沙场杀敌,并非无胆无谋之人。
纵在府中,贺显仍有警觉,贺安在他茶水下毒,他发觉之后,将计就计,便假作病倒。
贺知余因贺月晴不见一事回到宣平侯府。
推断出贺月晴极可能尚未离府,他寻了个借口去过贺显的书房探查。
贺显的书房没有藏人。
至此,整个宣平侯唯一这两日从头至尾不曾被查探过的地方,只剩下贺安住的院子了。
于是有贺知余同贺显联手布这个局。
这一局既为找到贺月晴、让贺安哑口无言,也为趁机循着贺安追查想利用他的那一股势力。
根据贺安的坦白,吕璋这次给他支招给宣平侯贺显下药是为让贺知余回府,待贺知余回府,再想法子捉拿他,后面的事情则与贺安无关。但吕璋向他保证,贺知余从此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贺月晴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偷溜到贺显书房、给贺显茶水里下药时,贺安没想到会被贺月晴撞见了。
贺月晴那时情绪激动,要将事情告诉聂夫人。
心慌之下,贺安把贺月晴弄晕绑了。
光绑了也没有用。
贺安担心贺月晴破坏他的大局,决心要等事情办成再放贺月晴。
是以,他用薄毯裹了自己妹妹、遮住贺月晴面容,趁着天将黑未黑之际,假作带个小娘子回自己院子。左右这样的事儿他平常便干得不少,无人以为奇怪。
带人出门找妹妹是装一装样子。
虽然会叫自己母亲更担心,但贺安想着,左不过一两日便好,何况妹妹平安无恙,不会出乱子。
只出乎贺安意料,自己母亲竟会低声下气去求贺知余帮忙。贺安心下几分不可置信,又担心贺知余会发现贺月晴在他院子里,最终在吕璋提点下,在自己的院子布下天罗地网,擎等贺知余钻进来。
贺知余的确钻进来了。
他带人来强行搜查他的院子,顺利找到贺月晴,钻进他的圈套。
可是!
贺安哆哆嗦嗦坦白,言语间却努力把责任往吕璋的身上推。
话音落下,见宣平侯贺显面色阴沉,他战战兢兢:爹,我是被逼的!
是吕璋他威胁我!
贺显自知贺安口中所谓的威胁不过推托之词。
但此时,贺显根本没有训斥贺安这个儿子的精力与心情,更在意贺安口中提及要把贺知余交给吕璋一事。
吕璋费尽周折,用这种法子绑了贺知余,打算做什么?
甚至许诺贺安说贺知余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贺显此前暗中抓过几个人。
这件事是与贺知余、李妩有关,包括鞑靼有关系,而今贺知余便被针对。
记起那些被抓的人,贺显自然便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避开贺安,贺显单刀直入,问贺知余道:此事是不是与之前那些鞑靼的人有关系?
贺知余却平静:或许。
待停顿过几息时间,他缓缓补上一句,一试便知。
贺知余说一试便知,是以身涉险的意思。
这是打算叫贺安顺着与吕璋说定那样,把他绑了送到吕璋手里。
有贺显坐镇,在宣平侯府、在贺安这一座院子里发生的事走漏不了消息。
吕璋不会晓得期间发生过什么。
抑或即便吕璋有所怀疑,也未必顾得上那些。
因为当他们成功抓到想抓的人,便意味着藏在背后与鞑靼勾结之人计划被打乱,大约十分着急,顾不上许多。
你可知有多危险?
贺显蹙眉,那些人分明想要你性命。
倘若如此便证明我们当真抓到那位鞑靼的三皇子或三公主。贺知余淡定道,他们不见得认为我的命更精贵,无非做了过河拆桥的打算,但人在我们手里,主动权便会在我们手里。
贺显明显不赞同。
不赞同,却无法否认这个法子能让他们掌握更多证据。
鞑靼相比大晋纵然只谈得上是个小国,战事一起,边关不可能太平。
若大晋朝堂上有人与鞑靼勾结,里应外合,对大晋是灭顶之灾,须慎重对待,更不可轻易退缩。
想把藏在背后的人一锅端,便已经不可能不直面危险。
幻想轻松解决,无疑大意轻敌,此乃沙场上兵戎相见时的大忌。
贺显不得不默许贺知余的想法。
要的人是贺知余,这件事便唯有让贺知余去做,其他任何人无法代替得了。
贺显回到房间里。
贺知余站在廊下仰头看一看,复步出廊下,站在院子里去寻李妩的身影。
便见李妩仗着武艺了得,自房顶上飞跃而下。
轻巧落地后,李妩三两步至他面前。
给。
贺知余听见李妩的话,一个小瓷瓶随之被塞到他手中。
让贺安吃下。李妩站在贺知余面前,似笑非笑看他,解释,此药会令人浑身难受,瘙痒难耐,且每两个时辰发作一次,三日之内若未顺利服下解药,将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待会儿让贺安吃下这个药,他便不敢耍花招。
贺知余想起李妩之前让他吃过的能叫人声音变化的小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