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轮椅上的李妩偏头去看身侧的贺知余。
她莞尔问:糖好吃吗?
贺知余低头看着笑吟吟的李妩,略一颔首,矜持回答:还不错。
李妩笑,又追问:只是不错?
贺知余便不那么矜持回答:挺好的。
却听李妩轻唔一声,慢悠悠冒出一句:凌越送的。
第37章画像贺知余走到书案前,发现她在研究
唇齿间本仍有糖的甜。
然而李妩一句话,叫所有的甜烟消云散。
贺知余的表情不受控制变了变。
李妩愈笑,笑得幸灾乐祸,偏又补上一句:云安吩咐大宫女送来的。
凌越送给的云安。
云安再让人送来长公主府。
她不紧不慢仿若解释般说给贺知余听,却令贺知余更知她前一刻的故意戏弄,以及自己不知多少次因她随口一句话而失态。贺知余心下恼火于李妩的不正经,可望着她脸上的笑,明白自己越恼,她越开怀,便不愿意再上她的当。
而李妩已经拿着糖盒在他面前晃一晃:还要吃吗?
糖盒倒是他昨夜留在她房间里那个。
定一定心神,贺知余道:微臣出门一趟。
李妩轻咦一声,望着贺知余说:贺大人如今这样乖,连出门也要向我汇报了?
贺知余:
他终于闭嘴,转过身在李妩笑吟吟的目光里大步离去。
玩得开心的李婉后知后觉刚来小花园不一会儿贺知余便不见了,哼哧哼哧跑回李妩身边问:爹爹呢?
李妩见婉婉额头有汗,让丫鬟递来帕子。
她一面动作温柔替婉婉擦着汗一面道:出门去了。
忙完了正事会回来的。
李婉似懂非懂点点头,李妩让她继续去玩,她便又撒着欢跑开。
小姑娘的笑声伴着银铃铛的悦耳声响一直飘荡在小花园。
贺知余出门是带着公文回去一趟大理寺。
然而待他处理过公事从大理寺出来,小厮当归迎上来,告诉他关于宣平侯贺显生病的消息。
据说侯爷是被二少爷气病的。
当归留心着贺知余的表情。
见贺知余没有不愿意听下去的意思,这才将发生过的事一一仔细告诉他。
作为跟随贺知余多年、深知贺知余脾性的贴身随从,在把贺安的事说与贺知余听之前,当归已了解得细致。那日在戏楼发生的事,贺安如何醉酒调戏小花旦,李滢溪、凌越如何牵扯其中,到得此时,贺知余尽数从当归口中知晓。
贺安在外生事,宣平侯贺显得知以后自要训斥于贺安,却遭遇反抗。
再之后,贺显便生了一场病,这些日子一直卧床休养。
贺知余也了然聂夫人为何会来长公主府。
听罢当归的一番禀报,他沉吟中又问:贺安那天夜里从侯府出去以后,去了何处?
听言,当归一怔。
小的尚未去打听此事。
贺知余说:他性子鲁莽冲动,又愚昧无知。我在朝中多有树敌,他对我不喜,怨憎我抢了他的世子之位,难免叫人借此钻了空子,会利用他对我不利。
从前贺安被贺显压着,纵然对贺知余不满,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但上一次已妄图谋害于他。
如今贺安与贺显闹得如此不和,在贺知余看来,便是另外一种征兆。
即便其实贺安无什么本事也不能不留个心眼。
让人留心他这些日子与什么人来往。
贺知余吩咐当归,倘若发现异动,记得向我禀报。
当归垂首应下贺知余的话。
已上得马车、坐在车厢里的贺知余略一迟疑,淡淡道:去宣平侯府。
贺知余回宣平侯府去见了见贺显。
躺在床榻上的贺显在看到贺知余的刹那,一双眸子明显亮了亮。
贺知余见过他,确认他虽卧床,但身体状况尚可,便没有在宣平侯府多留。此前同贺知余也一度闹得关系僵硬,贺显自然放不下姿态开口留他,聂夫人有心想留也无用,只能任由贺知余离开。
贺月晴对此十分不满。
她依旧认为,宣平侯府如今所有矛盾皆因贺知余而起。
娘,你开口留他作甚?同聂夫人一道从贺显的房间里出来,避开下人,贺月晴不悦道。
聂夫人看一看女儿,眼底浮现忧虑之色。
晴儿,你也到出嫁的年纪了。掌心轻轻覆上贺月晴的手背,聂夫人轻叹一气,娘的话,或许你不爱听,可你觉得,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往后当真能指望得了吗?娘只希望你能多个依靠。
何况那些成年旧事,不是他能左右的,长辈的事与他有何关系?
他讲理,谁真心待他好,他也会待那个人好,你若同他关系和缓些,将来有什么事,他会愿意帮你。
聂夫人承认自己有许多的私心。
当初意识到贺安这个儿子不学无术又头脑简单,她便一直为此发愁。
宣平侯府看似光鲜,但也因有侯爷支撑。
如若将来把爵位传给贺安,以贺安的本事,如何可能撑得起宣平侯府?更不必说庇护妹妹。
可贺知余不一样。
高中状元,得陛下赏识,年纪轻轻任大理寺少卿,当得起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才能把宣平侯府撑起来。
只要贺知余愿意庇护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定能寻个好夫家,并且有贺知余的面子在,她的女儿难受委屈。
这笔账很容易算清楚。
聂夫人并不在乎对贺知余和善客气是否丢脸,唯望贺知余往后能对宣平侯府存着一分仁善。
贺月晴确实不爱听聂夫人这样的话。
依靠贺知余?这是她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愿意考虑的事。
娘亲也未免太过天真!
贺月晴吃惊道,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帮我?娘亲你恐怕是昏头了。
聂夫人平静看着贺月晴,握紧她的手:他不会帮,那你哥哥呢?你哥哥即使会帮,又能帮你多少?晴儿,不管你怎么想,你也要面对这一切,身为女子,没有倚仗,便是容易被欺负。你的丈夫待你好,那是最好,但若待你不好,总要有人能帮你讨个公道。我只是怕我同你爹百年之后,这个家里再没有人能庇佑你。
贺月晴愣愣看着自己娘亲。
聂夫人又长叹一气,抬手摸一摸贺月晴的脸:晴儿,别怪娘
贺月晴根本说不出话。
她愣愣半晌,轻眨了下眼,便控制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贺知余离开宣平侯府以后又顺道去买糖。
糖果铺子里有各式各样的糖,他每一样要一些,便也买得许多回去。
在他书房里放着的那盒糖被贺知余让底下的人拿去分吃了。
取而代之,是他自己买回来的糖。
贺知余回来不久,清芷再一次来书房请他,说李妩有事要见他。
不过这次见面既不是在李妩的房间,也不是小花园,而是在李妩的书房。
那副双鸭戏水图一如既往静静挂在墙上。
贺知余信步走到书案前,目光掠过李妩的书案上摊开的那些东西,发现她在研究几张画像。
来瞧瞧。
埋首看画像的李妩在贺知余走到近前才抬起头来,示意他走到书案后来。
贺知余便行至她身侧。
看一眼那些画像再看一眼李妩,贺知余问:殿下何故研究画像?
我让奚明仲送过来的。
李妩弯唇一笑,这些画像在传闻里指向同一个人,所有卖画像的人都信誓旦旦画像上的便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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