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妩扯了下嘴角,所以我没有应,不能让他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奚明仲端起茶盏又放下。
他看着李妩,少有多嘴:阿妩,你终究不是他,怎知他将来必定会后悔?你不喜旁人为你做决定,对于贺大人,未尝不是如此。何况,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手里有些权利,想查大可自己去查。
李妩垂眸笑一笑。
但愿贺大人没有这么冲动。
贺知余从揽月阁离开,没有与奚明仲碰上面。
他也未留在府中而是出府去了。
回来之后,即便晓得奚明仲已经离开,贺知余没有回揽月阁,只去自己用的那间书房。靠近书案,他将两个木盒子放在书案一角,又注意到书案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摞似乎是书册子的东西。
贺知余皱一皱眉,随手拿起搁在最上面那一本册子翻开了。
随之才发现手里的是画册。
也非普通画册而是
贺知余看着纸上交缠在一起的男人与女人,一怔之下耳根滚烫。
他别开眼,嘭地用力将画册合上了。
与此同时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定然是李妩放在这里的。
他想起马车里李妩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想起午后在揽月阁顶层发生的事。
贺知余紧抿着唇,脸色亦愈发变得难看起来。
夜里。
李妩沐浴时,浴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辨认脚步声已知是谁。
她懒懒泡在热水里,在贺知余走近时,捞起一块帕子往身后递去:来帮我擦身子。
第32章理由偏头在他侧脸落下一个轻吻。
贺安这些日子过得十分不痛快。
先有被他的父亲贺显痛斥,扬言他若再敢对贺知余不利,便让他滚出宣平侯府,后有被所谓的云安郡主及凌家的凌越坏了好事。他借酒浇愁,夜里回到宣平侯府,等着他的又是他父亲的一顿家法白日里戏台发生的事已传到贺显耳中。
藤鞭落在身上的剧烈疼痛使得醉醺醺的贺安清醒两分。
对上贺显怒意冲天的一张脸,他下意识生怯,缩了下脖子,只这种怯意很快变成不满。
那些骂他一事无成、游手好闲、朽木不可雕的话早已听得耳朵生茧。
贺安面上麻木听着,心底却燃起怒。
无非如今有了贺知余那个能光宗耀祖的儿子,便对他万般厌恶。
可明明他才是一直在为光耀贺家门楣而努力的那一个人,明明宣平侯府的世子之位原本是他的囊中之物。
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贺知余,宣平侯府的一切仿佛变得与他无关。
世子之位变成贺知余的,他这个所谓的儿子也越来越讨嫌。
外头那些人故意在他面前拿世子之位打趣他的时候,难道他心里好受吗?
但无人在乎。
尤其是他这个父亲,根本不在乎。
只会一次又一次痛骂他,用看着一滩烂泥一样的眼神看他。
酒壮怂胆。
当又一藤鞭落下来时,被摁在地上跪着的贺安用力挣脱钳制站起身。
他站在怒目而视的贺显面前,粗喘着气,拿手指点着贺显说: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没用,因而你有了个前程大好的儿子以后什么好处都往那个儿子面前捧。可终有一日,我会叫你们刮目相看!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们都会后悔!
撂完狠话的贺安不待贺显有所反应,便理一理凌乱的衣袍走了。
刚回到宣平侯府的他又从府里出来。
这一次,贺安去的不是酒楼,而是烟柳之地。
他要了个雅间,不一会儿好酒好菜连同美人一并来了,叫他忘记贺家那些不愉快的事。
正当贺安左拥右抱,一时喝这个美人灌的酒一时吃那个美人夹的菜时,有人手中拿着一坛酒推门进来了。他不悦皱眉望去,看清楚来的那人样貌愈发不爽。
贺安冷笑:什么风把吕公子吹来了?
吕璋带着酒上前,不在意贺安态度,自顾自在桌边坐下:听闻贺兄在此,特地过来向贺兄敬一杯酒。
一面说一面要给贺安倒酒。
贺安看一眼吕璋,伸手护住酒杯,冷声拒绝。
吕璋失笑,示意旁边的美人递来一只干净的酒杯,先自己倒一杯酒,一饮而尽方道:贺兄,我这一坛陈年佳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喝到的,当真不尝尝?
贺安见吕璋当着他的面先行饮下一杯酒,定一定心神,收回手,默许吕璋为自己倒酒。
待到一杯薄酒入喉,他也品出来吕璋这坛酒确为好酒。
贺安看吕璋顺眼了些。
吕璋笑着,为贺安添酒后又为自己添酒,之后便一杯接一杯酒下肚。
贺安越喝越醉,醉酒以后拉着吕璋大吐苦水。
耐心等待这一刻的吕璋终于对贺安说:见贺兄如此,我亦心中感伤,愿对贺兄伸出援手,只不知
贺安大着舌头问:不、不什么?
吕璋叹气道:不知贺兄有没有那个胆量。
怎么没有?
醉酒也无法容忍被认为他无能,贺安重重一拍桌子,我定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吕璋见贺安满口应下,扯了下嘴角。
贺兄定是成大事者。他恭维过贺安,继续对贺安灌起酒来。
长公主府月漪阁。
进来浴间的人正是贺知余。
他没有说话,接过李妩递来的帕子,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安安静静帮她擦洗身体。
李妩坦然享受着他的伺候。
过得许久,她慢悠悠开口:今日我挨了训,说我不是你,怎知你将来会不会后悔?
掺和不该掺和的事,贺知余,你不怕自己将来后悔么?
有些代价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
不该掺和的事,无疑乃是在揽月阁提过的与李妩大皇兄有关的那些。
这又似乎在说她后来同奚明仲提起过他。
贺知余手中温热的帕子轻柔擦洗过李妩圆润白皙的肩。
他动作未停,平静反问:既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代价,殿下会后悔吗?
不会。
李妩回答得很快,同样语气平静。
贺知余抬一抬眼继续问:为何这般笃定?
李妩弯唇:于我而言,最坏不过赔上这条性命,可以为之。
贺知余对李妩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道:那婉婉呢?
李妩说:她如今有长乐郡主的名号伴身,又有皇兄皇嫂和你照顾,不用担心什么。
贺知余便明白李妩的心思。
他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赢了才真正不用担心。
殿下会赢的。
贺知余重新直起身子,用平静的语气又补上一句。
李妩未得到贺知余怕不怕将来会后悔的、直白的回答,但那个答案已然在贺知余的字字句句中。她想起奚明仲说过的,贺知余想查大可去查的确是这个理。
即使贺知余对她余情未了,也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左右贺知余的一举一动。
无非是,当贺知余愿意被她左右的时候才任由她摆布。
可我不喜欢。
李妩往浴桶壁的方向略靠一靠,仰起脸去看身后的贺知余,不喜欢无关的人掺和进来。
贺知余垂眸去看李妩。
他全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态度说:这是殿下自己的事。
李妩看一眼贺知余,收回视线也低下头。
贺知余在她身后徐徐道:诚如殿下之前所言,有些事无须旁人同意。
李妩不语。
贺知余凝视着她始终放松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