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听言飞快看一眼贺知余,不觉微笑。
这样吗?她轻唔一声,转过脸,凑到贺知余耳边低语。
听清楚李妩口中不甚正经的话,贺知余面上猝然一热。
他现下也后悔了,后悔顺着李妩刚刚的话说起这些不正经的事。
李妩看一看贺知余转瞬泛红的耳朵,脸上笑容却愈发开怀。她同贺知余说的话不是戏弄,而是事实,那时的贺知余血气方刚食髓知味且最喜横冲直撞,于她实在谈不上太多享受,同样谈不上念想。
多少受到打击的贺知余终于又一次在李妩的面前陷入沉默。
当马车停在大理寺外,他从马车上下去,也未开口对李妩说半个字。
他走进大理寺的背影落在李妩眼中便有两分仓惶意味。
李妩笑着,继续乘马车去皇宫。
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在仁寿宫等李妩。
前一日李婉的生辰宴上,清河大长公主的出现,令生辰宴有过小小的混乱。李妩当着御花园里所有夫人与小娘子的面,同李婉滴血认亲,又道李婉亲生父亲已故,这一场混乱才勉强揭过。
王太后陪清河大长公主离开后,便是先回来的仁寿宫。
大长公主待得许久,与王太后聊李妩的这一桩事,直到两人达成共识
要真正平息这些有辱皇家颜面、有损李妩声明的流言,应将李婉那一位已经故去的亲生父亲追认为驸马。
这个法子简单且有效。
往后说起来,便是平阳长公主而今孀居,膝下有女,而非未尚驸马却诞下一女,不知廉耻。
命人去请李妩进宫也为商谈此事。
以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来看,李妩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作为李妩的母后,王太后心知,她这个女儿行事乖张,未必愿意乖乖听从安排。
一旦她不愿,便难免费些功夫。
清河大长公主也算看着李妩长大的。
李妩从前做过那些事清河大长公主看在眼里,晓得她这个侄女并不温顺。
如此才有清河大长公主与王太后一道出面要和李妩谈一谈。
而李妩并非独自前来。
她在乘软轿来仁寿宫的路上遇见陆霜筠和李滢溪。
是以,她们是一道过来仁寿宫的。
看似偶遇,但在李妩看来,她的皇嫂极可能是得到些消息,特地赶来的。
至于李滢溪,许是稀里糊涂跟着皇嫂来。
倘若是她所想的那样要她点头追认驸马,她不会答应,因而李妩本无意让陆霜筠牵扯其中。只是陆霜筠已有自己的决定,又不露痕迹,她便没有刻意把人拦下。
到得仁寿宫后,三人一道入得殿内。
清河大长公主在看见李妩、陆霜筠与李滢溪一道出现时,几不可见皱眉,但这会儿没有说什么。
陆霜筠亦面容平静,带李妩与李滢溪向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行礼。
免礼之后,王太后让人赐座奉茶,三人又各自入了座。
起初不免寒暄,聊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但大长公主也无那么多耐心,过得约莫一盏茶功夫,她搁下手中茶盏,说起正事。
皇后和云安先退下罢。
大长公主直接道,我同皇嫂有话要和平阳单独说。
李滢溪听言,看一眼李妩,又微拧了眉问:皇姑姑,我们不能听吗?
大长公主道:你乃未出阁的小娘子,有些事情确实不宜听。
李滢溪直觉同前一日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有关。
她又笑,温声细语:皇姑姑,我也到出嫁的年纪了,让我留下来一道听一听可好?
清河大长公主微抿了下唇。
王太后在这会儿出声道:清河,还是让皇后和云安留下吧。
大长公主没有再反对,陆霜筠和李滢溪得以留在殿内。
因而,她们自王太后与清河大长公主口中,听到要让李妩追认李婉的亲生父亲为驸马的话。
李滢溪也没想到留下来会听见这些。
她目光落在李妩身上,想知道李妩会不会拒绝,又觉得拒绝也不叫人奇怪。
放在旁人身上或令人费劲的举动,放在李妩身上常常顺理成章。
不意外的,李滢溪听见李妩平静道:母后,皇姑姑,我无此意,今日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清河大长公主闻言霍然起身,眉眼沉沉盯住李妩:这于你有何损失?那人既已故去,所谓驸马无非个虚名罢了,你难道偏要听着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才罢休?
确实是个虚名,我也不喜那些风言风语。
李妩语气仍十分淡定,皇姑姑,但我不愿,我的孩子也不愁没有爹爹。
大长公主冷笑:你便凭你一己私欲行事,从不在乎身边人,自私自利,肆意妄为。她伸手点一点坐在一旁的李滢溪,云安尚无仪宾,你可曾想过,你如此行事,会否影响到她的婚事?
李妩说:京城众人皆知,云安郡主乃淑女风范,行事有度,知礼守礼,与长公主全然不同。
若如皇姑姑所言,即便有所影响,想也不会是不好的。
清河大长公主越生恼。
王太后见状,忙起身拉了下大长公主的手臂。
阿妩,你怎可如此同你皇姑姑说话?
板着脸训过李妩一句,王太后看着她道,你身为平阳长公主,便不应做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母后,何谓有损皇家颜面?李妩弯唇笑着,望向清河大长公主,笑容却冷,譬如,府上婢女被驸马爷强迫,失了身子?想是太过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只能赐那婢女一杯毒酒以免宣扬出去?
不知我这皇家血脉,是不是让母后和皇姑姑觉得恨了。
若无这血脉,想必毒酒一杯,万事大吉。
母后,皇姑姑,我知你们关心我,才同我说这些,但我自己的事情自会处理妥当。李妩慢悠悠说着,追认个驸马,让我变成一个孀居寡妇,或是最合乎规矩的法子,又能保全我贞名。可我今时今日,偏不愿从了这规矩。
住口!
被在王太后、陆霜筠和李滢溪下脸的清河大长公主面色铁青。
她疾走几步,抬手一巴掌便要落在李妩脸上。
李妩手掌抓住清河大长公主的手臂。
抬眸看着自己这位皇姑姑,李妩轻扯嘴角:皇姑姑这些年不是在修禅么?您这样,佛祖看了是要怪罪的。
第28章旧事她也一直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李滢溪被李妩的言语与举动惊得呆愣住。
她从不知清河大长公主身上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更犯懵李妩为何会知道。
明明李妩言行对长辈多有冒犯不敬,李滢溪却未有太多责怪的情绪。
与之相比,她更不解。
不解李妩为何心知自己的话会触怒大长公主依然要说。
不解一件事明知不得体为何依然会去做。
那毕竟是长辈,不是旁人。
如此肆意,如此随性,便不单只会招来口舌。
李滢溪目光落在李妩眉眼坚毅的面庞上,搭在大腿上的手,手指不觉揪住裙摆,一颗心提起来。
余光瞥见旁边陆霜筠站起身,她慢一拍反应过来也站起身。
殿内的气氛骤然变得令人不安。
王太后和陆霜筠相继上前,一个拉开清河大长公主,一个拉开李妩。
即便分开些距离,清河大长公主一双眼睛仍死死盯着李妩。
被一个小辈如此对待,这口气怎咽得下?
往前看在皇嫂的面子上,我虽不喜你的荒唐做派,但不与你多计较。大长公主咬着牙,谁知竟将你纵成这般不知好歹,无法无天,你当真以为满天下已经没有人能治得了你,是不是?
平阳不敢。
李妩依然脸色平静而语气冷淡,若平阳的实话叫皇姑姑不高兴了,平阳这便给皇姑姑道歉。
这话听来哪有道歉的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