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语气淡淡地问道:怕吗?
你呢,怕吗?李惜花扯了下嘴角,反问道。
他说完后一直不见这人回答,遂抬起头来,不料正对上这人虽然看着冷沉,却暗暗藏着一丝关切的目光,整个人倏然一怔,不知怎的心头那点不安忽然散去,仿佛只要有这人在,即使是刀山火海,也能当作闲庭落花。
死固然可怕,可这世上总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比如
失去眼前这个人。
但他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目光闪了闪,微笑着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这人。
这个问题,两人虽都不曾回答,却已是最好的回答。
而玄霄也很默契地没再追问下去,换回之前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似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地图我准备了四份,罗盘亦是,上次回来的老骆驼,这次也会跟着一起去。他说道。
李惜花点了点头:这样安排也好。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地图叠了两折,收入怀中的暗袋内,贴身放好:另外地图对我们来说也是一重保障,此事还是不让白羽知晓为好,可以和她说让她带我们去楼兰遗迹。
楼兰遗迹与九音塔地宫相距不远,这样说的确是个折中的好办法。
玄霄顿了下,忽而问道:地图记住了吗?
嗯,怎么了?李惜花不解道。
弯腰捡起方才被他随手靠在墙角的窗格,抬手又嵌回了窗框中,玄霄说道:一路上多留意,暗中用罗盘比对方向,以防万一。
闻言,李惜花心下顿时会意这人所说的万一是个什么万一。
好,我会留意的。他回答道。
而楼下的白羽姑娘此时还在昏迷中,全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识破了身份。
☆、335章不信,你就舔一口
统一好口径之后,两人便下了楼,然后没等多久,七杀也从后厨逛了一圈,拎着水食回到了前厅。玄霄于是叫住了他,让李惜花守着白羽,自己则领着这两个人又上了二楼,挑了间没人的屋子进去,随手关了门,将目前的情况同这两人仔细说了一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几人终于下来了,各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忙碌起来。
商陆在客栈上下四处探查,除了食物和饮水,还寻找到了不少厚实的毛皮和衣服,而七杀则继续刚刚未完的任务,把地上那几人的尸首挨个儿摸了一遍。
经过一番搜索,他发现了两枚玄天教的令牌,其中一枚是从那服毒自尽的客栈老板娘身上搜来的,对照来时所看过的关于玄天教的资料卷宗,的确是分坛主级别的令牌。
七杀站起身,将手里的令牌递给身旁这人:阁主,除了令牌,没别的收获。边说,边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玄霄伸手接过令牌,随意地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别的更进一步的信息,于是又将令牌还给了这人,让先收起来。
他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路线图,走到门边,准备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谁知才刚拉开门,一阵寒风裹挟着尘沙劈头盖脸地刮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忙又将门合上,而那风透过门缝,还在呜呜地往里直灌。
看来是变天了,接下来的路只怕不会好走,但时间紧迫,又容不得他们在此耽搁太久。
方才被沙子吹进了眼睛,玄霄条件反射地眨了几下眼,李惜花见状来到他旁边,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却被这人拿手挡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沙子进眼睛里了?李惜花问道。
玄霄不答,闭了一会儿眼,才缓缓睁开,虽然眼底微红,眸光却依旧冷沉,只淡淡说了一句:无妨。说着,他转过头去,看见商陆正把那几张毛皮堆作一堆,于是微微地顿了一下。
都把易容卸了,换客栈里找到的衣服。他对几人说道。
李惜花闻言,心道:他家阿玄虽然没去过大漠,但这个决定倒十分明智。要知道再往前走就快进沙漠了,他们这一行人都要么是商人,要么是江湖刀客的打扮,远不如地上的皮袄毡帽来得实用。
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防寒保暖的东西也能带尽量带吧,现在是严冬时节,大漠入夜之后能冻死人的。
七杀浑不在意地暗自嗤笑了一声,只觉这人实在太过小题大做,像他们这般的高手,内力浑厚,早已寒暑不侵,还怕什么冷?结果他刚一转头,就见玄霄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有意见?玄霄淡淡道。
七杀垂了眼,状若恭敬地答道:属下不敢。
而李惜花看着这两人,不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连七杀这般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他家阿玄都能一个眼神便令其服了软,足可见玄阁主平日里在阁中积威甚深。
他一边想着,一边正欲去商陆那旁帮忙,却在刚要转身之际,余光忽然瞥见躺在桌子上的白羽眼皮好似颤了颤,于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惜花顿住脚步,狭长的凤眸微微一转,改作笑着打趣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大漠里什么怪事都有,天气冷点还只是小问题。说着,他侧眼递了个眼神给身旁这人。
然而玄霄一开始并没能反应过来,只问道:还有什么怪事?
商陆原本正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参与这几人的对话,但听李惜花这么一说,也不禁转头看向他。而就在他们静等下文之时,不料这人竟随手捡了根靠在墙角的铁棒,在他们面前晃了一晃。
只见李惜花故作正经道:就比方说这铁棒,一到大漠,入夜时分就会变成甘蔗糖,七杀护法若是不信,等到了那儿,可以舔一口尝尝,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他这玩笑话只有深谙大漠入夜后究竟有多冷的人,才能听懂其中藏着的玄机,毕竟在那般严寒的情况之下,真若有人尝试用舌头舔了铁棒,甜不甜是不知道,那人的舌头一定会粘在铁棒上下不来了,而这招用来粘老鼠倒是挺好用的。
但在场三人没见识过那种极端的寒冷,因此听后齐齐沉默,均不知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尤其玄霄皱了皱眉,心想这个节骨眼上,这人没事儿犯什么病,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觉李惜花不该是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才对。
而另一边的七杀则完全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这人是在戏弄他,于是眼神顿时沉了下来,但就在他刚想开口,质问这人在开什么玩笑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声闷闷的低笑。
那笑声极轻,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也直到这时,玄霄才意识到李惜花方才那一番看似胡搅蛮缠的话的用意究竟在何处,同时又觉细思恐极。
白羽醒了,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们之中除了李惜花,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还是说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晕过。
显然他此刻所想到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七杀与商陆对了个眼神,只觉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
然而李惜花却仿若未觉,直接点明道:我刚刚听见你们有谁偷笑了。
此话一出,白羽见自己无法再装下去,微微顿了片刻,只得佯装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扶着桌面半坐起身来。她掩唇轻笑道:是奴忍不住笑了,奴一醒来便听得李公子在这儿讲笑话,多年不见,公子还是这般风趣。
你醒了,感觉怎样?李惜花略显诧异道。
白羽柔柔一笑:好多了。说完,又抬头环顾周围几人,温文有礼地说道:今日幸得几位大侠相救,否则靠白羽自己,真不知要如何才能脱出这虎狼之地。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起身,想要对这几人俯身行礼,但却被身旁这人一把扶住。
李惜花虚扶着她,亦是十分客气地说道:这几人都是在下的朋友,白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倒是接下来路途艰辛,可能还要劳烦姑娘一阵了。
白羽一副不胜柔弱的模样,闻言感激地朝李惜花看了一眼,虽并未说什么,那双眼睛却好似凝着千言万语,深情如许。
若能帮到公子,白羽心中欢喜。她轻轻道。
☆、336章祆教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