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条不算太长的石道内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什么都没能找到,虽然机关不少,却没有暗门一类的存在。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玄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沉默片刻,再顾不得许多,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出声喊道:李惜花?
话音一起,似空谷回声,层叠的回音撞碎在这片无尽黑暗中。
见无人应答,玄霄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李惜花你在哪?
又一声呼唤,却依旧没有回音。
李惜花!
一切声息都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黑暗中的人只得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他静静地站着,手里死死捏着那个已经熄灭了的火折子。
之前再凶险的场面也都见过,就算千重阁被火海包围时,他都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突然再无法保持冷静。
该死的,明明知道唐门地牢守卫森严,连唐梦柯都不敢轻易来探,他却信了那人的邪,放他一人进来冒险。
紧握着火折子的手骤然用力,青筋暴起的一瞬间,竹管碎裂,飞起的火星如点点萤火纷纷坠落,烫在他手上竟不比他心里的疼。也直到此时他才猛然发现,这个人之于他,或许早已经超过了他内心以为的重要程度。
将手里的碎片残渣狠狠摔在地上,玄霄闭了闭眼,本就冰冷的眼眸此刻彷如亘古长夜一般幽暗。
不会的,李惜花不会出事的。
绝不会!
从随身的小匣子里倒出那块散发着紫色柔光的玉石,玄霄勉强定了定心神,再一次从头开始,仔细搜寻任何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不管如何,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这一次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离扇坠掉落几步之遥的地方发现了一丝端倪,那是一块和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石板,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一般人几无可能察觉到这一点细微的不同,但他却发现这块青石板太过干净,干净到与其余几块石板契合的缝隙间没有一点泥土。
玄霄迅速退后了半步,在确保自己没有站在这块有问题的青石板上之后,他抽出藏在袖中的一把短匕,蹲下身将锋刃插在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中,双手握柄,用力一撬。
随着一声闷响,三尺见方的青石板被他猛然掀起,露出其下藏着的一池子毒蛇来,五颜六色的蛇身层层叠叠交缠在一起,听到响动后俱都咝咝地吐着信子,直起小半截身子仰头望向玄霄。
设计此处的人很是用心,只见池中四壁光滑如镜,不难想象如果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此地,定然连施展轻功的落脚点都找不到,只能葬身蛇腹。然而本该平滑的墙面上,此刻却破出了一个洞,壁后露出一条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
玄霄看着眼前的情形,毫无疑问,李惜花定然来过这里,也必定已经逃离了此处。想到这儿,他心下稍安,收起手中的匕首,单手撑在地面上,翻身跃下,一个壁虎游墙,攀上洞口的边沿。
从毒蛇池中通出来的这条小路十分残破,随处可见枯枝乱石,淤泥遍地,不像是常有人来的样子,但他还是走得十分小心谨慎,以防这条路上有机关暗器,或是别的什么人在。
可就在转过一处拐角之时,变数突生!
黑暗中,一人陡然一个闪身,朝他袭来。
那一刹,玄霄身体本能的反应快过了大脑,下意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一招分筋错骨手,但对方的武功显然也不弱,反而借势身形一转,如泥鳅一般滑不溜手。不过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两人在黑暗中互拆了一招,都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而等玄霄终于看清来人之后,蓦然被人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李惜花见对方停了手,这才发现是他家阿玄,心下顿时诧异万分,张口无声道:阿玄?
看玄霄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又忽而抬手覆在这人唇上,轻轻摇了摇头,凝音成束道:这里和唐严鹤的书房只隔了一堵墙,你别
可他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眼前这人狠狠压在了墙上。
失而复得的情绪充盈在胸腔中,是欣喜,亦是难以言说的庆幸,玄霄一把握住李惜花捂在他唇上的手,往下一拉,整个人欺身上前,微微偏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凶狠而不得章法,惊得李惜花愣了一下,然而当他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之人不住轻颤的眼睫,以及幽深的眸子中涌动的不安,聪明如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心跳忽而就这般漏了一拍。
他还记得初见阿玄时,这人眼底的淡漠如霜似雪,仿佛世间无一人一物可撼动其心,而如今
李惜花闭上眼,伸出手轻轻抱住这人,将他揽在自己怀中,心里似是被清风吹皱了的一湖春水,漾起层层涟漪。
唇齿相依,呼吸之间尽是对方的气息,玄霄放纵自己发泄完内心的情绪,有些气息不稳地离开被他□□得色泽明艳的唇瓣,亦伸手抱住这人,力道之大,似是要将他生生勒断。
然而李惜花什么也没说,只轻托玄霄的脑后,让这人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上,伸手轻抚这人的后背,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猫猫。
☆、206章各有所图
就在两人于晦暗的甬道角落紧紧相拥的时候,墙壁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虽然声音极小,但还是引起了两人的警觉。
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又为何在唐门的地牢中会存在这样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玄霄抬起头,微微地眯了一下眼,不过方才身旁这人似乎说过这堵墙之后就是唐严鹤的书房?
他一面想着,一面放轻动作,慢慢站直了身体,递了个眼神给李惜花,又指了指那面墙,用口型无声道:去看看。
而玄霄此刻所想,也正是李惜花心里所思,于是两人十分默契地凝神屏息,一起悄然移动到墙边,附耳贴了上去。
另一头似乎是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声音听上去年轻些,另一个则明显要年长许多,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严鹤父子。
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唐严鹤合上房门,脸上一贯带着的和善笑容霎时退了个一干二净,眸色阴沉得仿佛能够拧出墨汁来。他哼了一声,满是恶意地勾起一边唇角,冷笑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竟也敢骑到老夫头上来了!
唐佩纶在一旁端着副云中仙鹤般清高的模样,理了理自己雪白衣襟上一道微不可查的皱褶,很是平淡地说道:父亲莫气,如今唐天屹在咱们手上,就算唐梦柯得了白玺戒又如何?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你懂什么?唐严鹤瞥了他一眼,不悦道:这小妮子今日来意蹊跷得很,再加上白玺戒,我看暗地里恐怕有人在帮她,不得不防。
对这人的谨小慎微全然不以为意,比起这个,唐佩纶倒更想确认另一件事:对了父亲,刚刚你说当年青城掌门张道天、峨眉掌门定禅师太还有昆仑掌门裴昊假借围困赤魔宫,想要独占森罗万象功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傅万川为什么这么急着和咱们合作?
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唐严鹤吹了吹水面上的茶末,嗤笑了一声:试剑大会之期将近,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人选里除了他,呼声最高的也就剩下唐天屹和张道天了,现如今我们扳倒了唐天屹,他手上又握着张道天的把柄,武林盟主之位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唐佩纶眼底掠过一抹暗色,说到:那我们真要顺着他的意思来?
轻轻抿了一口茶,唐严鹤意味深长地盯着手中的茶盏停了一会儿,又抬眼看向身侧这人:他傅万川想做武林盟主,我们凭什么就得让路?反正说到底,大家谁也不干净,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可是
虽然唐佩纶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顿了片刻后,却犹豫道:我们又没有证据。
要证据有什么难的?说这话时,唐严鹤的语气里满是不屑,接着话音一转,阴阴笑道:这些年唐门与黄河帮往来交易不少,他们冒充水匪,霸占河道抢劫官盐再私卖的事早被我发现了,那些人却还自以为瞒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