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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慕容樽月(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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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再次沉入回忆,眼前仿佛可以看见微暖的光洒入那间立着一栋二层木楼的小院子里。角落里他夏天撒下去的曼珠沙华种子已经开出了花,一团团一簇簇,仿佛红色的火焰,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惊人。

这里是他的避风港,是属于四大护法之首,慕容鸩的小院子。而院子的主人正坐在生着一株紫藤花的花架下,仔细雕着一块木头。

他师父的手极巧,不消片刻便雕出了一个雏形,可这人却突然一抿唇,将那块木头合在掌心,催动内力震成了齑粉。

这一幕对于玄霄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师父爱极了木偶,而他手中这个名唤墨的木偶已经雕了足足一年。他每次总是会精心挑选木料,仔细琢磨数天,若是有一点瑕疵,便会极不满意,毁去重来。

师父总说,这个木偶就是他。

他爱他,所以要雕一个世界上最完美,最独一无二的他。

玄霄恭敬地上前:师父。

把手中的木屑随手洒在土里,慕容鸩抬眼,一双桃花眼中水波潋滟,似是蓄满深情,他微笑道:枭儿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目光微微闪了一下,玄霄垂首说道:一切顺利,多谢师父关心。

很好。慕容鸩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帮为师打盆水来。

是。

他师父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污秽,玄霄服侍他用香花泡水净了手,又捧着白绢亲自将那双修长的手拭干,等做完这一切后,才重新退回一边,安静地听候指示。

最近剑练得如何了?

回师父,每日劈砍刺各两千下,成套剑招演练一百遍,单招各一百下。玄霄垂眸,如实答道。

慕容鸩轻笑:你这般至少要练上三四个时辰,我见你每日寅时便已经起身了?他伸手拂过玄霄的发顶,似是关怀地说道:你在剑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是该多努力一些,但也别太急功近利。

感受着掌心透过的温暖,玄霄愣了一瞬,有些局促地暗暗捏了一下自己的小指。

是。他回答道。

收回手,慕容鸩习惯性捻了捻耳上挂下的蓝色流苏:今日正好得空,你就在这院子里把最近新学的那套剑法演练一遍,为师帮你看看还有哪里不足。

玄霄退后了两步,抱拳行了一礼:是。

他走至院子的中央,干脆利落地抽出长剑,手腕一抖,寒芒乍现的瞬间,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空气,剑身震颤,发出一阵龙吟般的轻鸣。

这是一把漆黑的剑,剑身没有半点装饰,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一丝赤色从浓墨般的剑刃上映出。

师父说,他遇见他的那一日便是他的生辰,送了他这柄名为渊夜的剑作为生辰贺礼。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能有生辰,这世上竟也会有人为他过生辰,甚至送他礼物。

短短两年,慕容鸩让他尝到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被人关心,第一次生病被人照顾,第一次过生辰,第一次收到礼物

第一次

觉得活着,不只是活着。

☆、110章提线木偶

一套剑法演毕,玄霄微微有些喘息,他一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面朝慕容鸩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那人眼底搅动的暗流。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仿佛黑色的漩涡一样,深不见底,又透着一股偏执与疯狂。

不愧为我的枭儿。慕容鸩抚掌而笑:你做得很好。

完美,非常完美。这人不断重复着这个字眼,接着话音一顿,霎时间敛去所有的笑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幽幽说道:不过,还差这最后点睛的一笔。

那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只每天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为了一根肉骨头,满心欢喜地追在这人脚边打转。

然而人这一生,若一直活在黑暗中,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他见到光明,明白希望之后,又被这虚假的希望一脚踹回了黑暗。

那一日,他听从慕容鸩的命令前往毒部取东西,却被这个师父亲自带人当场捉拿。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说他偷了断肠腐骨丹的解药,要将他剥皮剜心,生生剁成肉泥喂毒虫。

可他不信,不想信,也不敢信。

师父明明待他那么好,会关心他累不累,渴不渴,会为他过生辰,送他礼物。他那么爱他,敬他,为了他像疯狗一样地四处咬人,无数次陷入绝境,落得满身伤痕,只为了将这只美丽的仙鹤留在自己的世界中。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他被人押着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向慕容鸩,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能循着本能伸出手,如同当初一般死死拽住这人的衣角。而这人也像那时一样蹲下身,伸手拂过他的发顶,那只手依然那么温暖,烫得令他窒息。

玄霄仰着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字字艰涩地问道:为什么?

然而这人却微笑着轻声对他说:枭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杀一个人非得要理由吗?

如此轻飘飘一句,竟就这般将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抹去,当作从未发生,那一刹那,他那可亲可敬的师父只剩下冰冷的眼神,抹讽刺的笑容。

玄霄望着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的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心甘情愿被他杀死的理由,哪怕是谎言也好,但偏偏这人连最后的谎言也不肯给他。原来到头来,他竟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地活在自己织造的梦中,依旧生如蚍蜉,去似朝露。

可笑,真真是可笑!

瞬间往日的温情全都支离破碎,愤怒、怨恨、不甘、绝望,一切人性的负面情绪就像喷发的熔岩,奔腾在身体里的每一处血脉之中。

但即使再愤恨,再怨怒,他却什么也无法改变,因为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千重阁里,弱小就是原罪,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除非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否则永远都只能任人欺凌。

那一刻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生如蝼蚁。

于是就这样,他被他交托了所有的信任,发誓要用性命护着之人,亲手关进了千重阁地宫的水牢之中。

又一阵狂风吹过,天上乌云翻涌。

玄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讽刺地说道:我今日的一切都是那人一手雕琢出来的,在他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他手中那些无感无痛,无血无泪的木偶。

李惜花心中不忍,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话,玄霄放下遮着眼的那只手:不,你错了,这一切都不会过去。他抬头,目光冰冷地望着前方,好似透过虚空看着什么一般:若有朝一日,我再见到他,定要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偿还!

李惜花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要这样,你这只是在折磨你自己。

闭上眼,玄霄浑身抖得厉害,却默然不语。

阿玄

李惜花深深地看着他,只觉心口一阵阵抽痛,劝道:阿玄,我们回去,回家好不好?我和你一起走,再也不管这些人,这些事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卸掉了重负的云从浓墨般的深黑往浅灰过度,许是风大的缘故,这场雨来得突然,然而走得并不干脆,虽说只片刻功夫雨就有了变小的趋势,但却并没有停,而是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两人静静地在雨中走着,心情仿佛吸饱了雨水,沉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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