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玄霄依旧答得干脆,把卜算子剩下的那点儿侥幸心理全给砍了。
没说?卜算子皱起眉头:呃,这就比较难办了。
他用那根细竹竿有意无意地轻轻点着地面,想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还是给他留封信,麻烦萧小公子转交给他。
嗯。
面对如此精简的回答,卜算子颇为无力地顿了一会儿,问道:屋里有笔墨吗?我能进去写封信吗?
好。
卜算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好吧,又是一个字的回答,这位小少爷还真是惜字如金。不过他和那位唐门主的千金说话时,貌似也没这样儿啊?怎么到了自个儿这里,就好像特不受待见一样,难道是因为他打扰到这位萧少爷睡觉了?
听说有的人刚起床的时候,火气特别大,莫非???
就在卜算子满腹狐疑之时,玄霄先扯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让床铺看起来就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之后又慢慢悠悠脱了外衣,扯散中衣,揉了几下解下的散发,等做完这一切后才去给卜算子开了门。而在玄霄的刻意误导下,这些动作在卜算子听来就成了他先掀被子,然后再穿衣服。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门后的萧大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侧身让出进门的路。
扰人清梦这种事,卜算子从来没少做过,比如上次不就也闯了李惜花的房间,可眼前这人与李惜花不同,对于这个外表貌似温文尔雅,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公子哥,他总觉得有点发怵。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像一个人了,也正因为这样,最开始他才在这人的门口犹豫了大半天,到底是敲门还是不敲门,其实他打心底里是不想和这人有什么交集的。
玄霄也不和他多废话,随手关了门以后,便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看着卜算子,这让他感觉压力又大了几分。
不过纵然如此,卜算子仍旧装作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先是嘻嘻哈哈着给玄霄道了歉,半开玩笑般地说他打扰到小少爷睡觉了,之后又一边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写信,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
他见桌上有一杯茶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这位小少爷睡觉前就放在这里的,又见刚好有个拉开了的凳子,就更是想也没想地往上一坐。
结果他屁股刚一挨凳子,心就瞬间咯噔一下。
这凳子
怎么是热乎的?
☆、064章揽月摘心VS极情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脑筋转得极快,况且桌上还放着一杯茶,只要是不傻,谁都知道这里刚才肯定坐着一个人。而之所以说他聪明,是因为卜算子在短短的时间内立马就想到了这事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这屋子里原本有两个人,坐在这里的人察觉了他的到来,所以提前离开了,第二种可能则是这屋子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但如果真是这位萧家的小少爷坐在这里,那他之前听见的那些动静以及那人熟睡时深沉的呼吸又是怎么一回事?若真依着这种可能细究下去,那这萧公子能在他未察觉之时先发现他来了
卜算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真心希望是前一种可能。
在完全没有心里防备之下,猛然来了这么一出,卜算子的反应自然也没及时收得住,虽然他很快就把脸上惊讶的表情给压了下去,可仍是被身旁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玄霄神色坦然,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对此既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掩饰,他相信如果卜算子足够明白自身处境,就绝不会挑破这件事。
说起来,他先前所有的举动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大抵是因为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在等那个人,身体的行动快过了大脑,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了,果然李惜花的存在对自己影响巨大。
他心里这样想着,视线便又移到这旁卜算子的身上。而卜算子虽然看不见玄霄,但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如芒刺在背一般。
研好了墨,舔饱了笔,卜算子笔走游龙,迅速写着自己需要交代的事,除了插科打诨的废话以外,主要就是说明自己要回蓬莱了,并且将来一定会发请帖给李惜花,请他参加自己的婚宴。
他写着写着,末了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加一句让李惜花小心萧玄,因为自己身体挡着信纸,所以卜算子可以肯定背后的人看不见他写了什么,可他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擅自拆信,这可如何是好?
卜算子微微侧目,余光却根本无法扫及玄霄的身形,但能知道这人在,从他那沉重得仿佛普通人一般的呼吸得知,亦从这人即使收敛却依旧让人无法忽视的满身煞气得知。
这个人,究竟是谁?
将信纸折好,卜算子站起身,他笑嘻嘻地绕着屋子摇头晃脑,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挑刺说做这个摆件的工匠手艺不好,那个看着像个赝品,东一下西一下的,说的全都是些不着边际甚至有些可笑的话。
玄霄不动声色地由着他,眸中暗色渐渐加深。
而这厢,卜算子一面小心翼翼注意着这人的表情,一面终于转到了他的目的地,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往被子里一摸。
冷的
他的心再次咯噔一下,第一次是惊讶,这次是骇然。
卜算子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兵行险招,他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如果是自己搞错了,这么乱七八糟转一圈,最多也就是显得自己有些傻气,不过现在看来八成是不用了。
两人皆都心知肚明,然而玄霄又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花了大力气伪造出来的身份?
不是有信需要我转交吗?他淡淡说道。
卜算子不语,光明正大地解下挂在自己腰间的一个锦囊,放在手里掂了掂。
玄霄挑眉,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说道:怎么?看上我的屋子,想赖着不走?
啊?
卜算子以为戳穿了这事,眼前这人多少会慌一些,但这般反应这人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信。
玄霄伸出一只手,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卜算子把信给他,然后赶紧滚蛋。
卜算子没动,拿眼打量着眼前的人,斟酌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决定问出口,毕竟这人一直跟在李惜花身边,难保不是有所图谋,况且他身为蓬莱岛主,即使这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凭借他的武功再加上奇门遁甲之术,脱身应该还是行的。
想到这儿,卜算子清咳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笑眯眯地说道:阁下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
玄霄淡淡道:嗯?
既然这人要装傻,卜算子也就只好让他没法再继续装傻下去,于是直截了当地戳穿道:比如为什么凳子是热的,而被子是冷的?
玄霄冷冷看着他:与你何干?
卜算子啧了一声,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我方才听见屋里的人明明睡着了,你说既然没人睡着,那我听见的又是什么?
玄霄不语,眼中的冷色又深了一分,幽幽道:你何必多事?
卜算子轻笑:非也非也,你既然缠上了李惜花,而我又恰巧是他的朋友,这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说着,他将手中锦囊上系着的丝带拉开,忽而无比郑重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玄霄不可能再装下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一个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了。
窗外树梢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乌鸦,漆黑的羽毛好似此刻桌上的毛笔一般,饱蘸了夜色。它原本静静地立着,一声不吭,所以也就没人发现它的存在,可此刻,它却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长啼,划破四周的沉寂。
玄霄垂眸,眼神渐渐凝为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