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纪阮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至少还要两个月,他咬咬牙办个走读,趁周末和月假没日没夜兼职可能能凑到这些钱。
那个他舔舔唇,眼睛不看明烊鞋尖,看自己鼻尖了,手机和酒店的钱,我可能要下下个月给你。
明烊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看起来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下一秒,纪阮听见明烊问:你一直看着地上做什么?
为什么不看他?
他才买的衣服,当季新款,特地换上的,还配了条牛仔裤。
纪阮以前只看过他穿运动裤来着。
看地干什么?为什么不看他?
他不比纪阮好看,还能不比地好看?
第6章
纪阮一怔,缓缓把目光移上去。
明烊把背打直了些,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点什么。
纪阮:
两个人相顾沉默许久,纪阮终于又开口了:刚刚送你来的是什么人?
明烊没反应过来:谁?
纪阮问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刚想说算了,又听明烊道:哦,那是我妈。
怎么了?明烊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阮没答,在心里默了一下:你随母姓?
是。明烊倒不避讳这个,你知道我妈?
其实想想也不稀奇,明烊他妈是市舞蹈家协会会长,平时偶尔上点新闻采访什么的,纪阮有印象也说得通。
只是他没想到纪阮还关注这方面的事,连他妈的名字和长相都能记清楚。
纪阮放在身侧的手抓了抓衣角。
看来自己没认错。
他轻轻吸了口气,直直看向明烊:能不能让我跟她见上一面?
什么?
明烊他妈明棋,市舞蹈家协会会长,不到三十就登上过悉尼歌剧院舞台的中国古典舞舞者,年轻时的履历两指厚的纸都记载不完,全球到处跑跑累了,这几年退下来,只管偶尔照看自己一手办的私营舞蹈企业。
这又得提到全市最出名的古典舞培训机构,明棋舞蹈室,明烊他妈手下唯一一个直系培训班,棋阳班,一年只招五个培训名额,市里面多少艺术生挤破头想进,属于拿钱也不一定能得到一个名额的地方,一旦被招收,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全国top2舞蹈艺术大学的门槛。
因此棋阳班的招收条件也高得离谱,层层比赛筛选不说,还要看来报名的学生往年成绩单,文化、专业一样不能差,非但不能差,还得拔尖,才能有幸在高中三年的业余时间参加棋阳班的培训。
钱自不必说,一年二十万,已经是相当于做慈善的学费报价了。
举凡能进去的,谁还能差那二十万不成?多少被刷下去的抱着钱还没处投。
纪阮妹妹纪宁,明年高一,现在市一中初三在读,报名参赛文化成绩第一,舞蹈稍微拖了点后腿,刚好决赛第五,原本进棋阳班预录已经稳了,愣是让同岁一男孩家长走面试官的后门给刷了下去。
比赛那天允许家属入场,纪阮本着给纪宁记录下来的想法全程录了像,想要去哪讨个说法的话这东西阴差阳错还能当个证据,只是一直苦于没个门道。原本他都做好让纪宁去二档次的班,一年十万学费地交了,如今机会到眼前,终究是不甘心起来。
只要明烊他妈能听自己说一句,下去查一眼成绩,纪宁就能高中三年就能待在棋阳班,换谁谁不想争取。
下个周吧。
走廊上晚自习铃声打响,外头天也暗了,最后一抹很浓烈的晚阳打在明烊身后,让他逆光站着,纪阮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见他说:我妈周末接我出去吃饭,你顺便也请个假,咱们一起。
明烊说完,就要转身往自己班里走,刚侧过脚,又回来:对了,顺便再去一趟那个酒吧。老板是叶槐林朋友,我打了个招呼,查出来谁偷的,让他们把钱还你。
叶槐林?
我朋友。
话音一落,年级主任巡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拐角。这回再拖不得了,明烊匆匆忙忙往回跑。
纪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文科班在走廊尽头,当时他到明烊班门口,一叫人出来,明烊就把他往理科班这边带着走。
他因为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就跟着明烊走了,并没有注意。现在打铃声响起来,纪阮一转身就能回自己班里,免了慌慌张张跑一个走廊的功夫回去。
第7章
这边明烊一口应是应了,回到教室座位上坐了节课,咂摸出点东西来,跑到走廊看四下没人,掏出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叫什么?纪阮?
明烊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妈那边也有点别情:怎么?您认识?
有点印象你等等。
接着电话那边有敲键盘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嗯,我是说有点印象。明棋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比赛片段,三年多前吧,市里青少年古典舞比赛决赛上,我见过这孩子。
明烊心里一咯噔:纪阮还学过古典舞?
他妈在那头继续说:没多大点,十四五岁,轻轻松松拿了个冠军。我也是无意间看到录像带,还跟人说下来联系一下这孩子,要是成绩好就直接要到棋阳班来。结果太忙,转头忘了。等想起来问的时候,听说他不学了。
明烊赶忙问:为什么不学了?
他妈哪里知道那么清楚,只模糊回忆着:说是影响学习。而且好像家庭条件不好,没那么多钱学艺体。
说到这还可惜几句:真的很有天赋。身体柔韧性非常好
明烊轻轻咳嗽一声,打断道:那周末你跟他见一面吧,他妹妹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公司的人出差错了。
这没什么。他妈应道,我下来自己去查一下,不用专门吃饭了。
别啊。明烊断不肯,你老人家再帮我个忙呗。
这天下了晚自习,明烊头一回没赶去训练场,而是先去了宿舍要是让教练看他穿牛仔裤和板鞋去训练,腿都给打折。
一般收假第一天晚上用热水的学生比往常都要多,即便是纪阮这样习惯下课后留教室做半个小时题的学生,在这种日子也还是会直接回去洗澡,以免出现偶尔的热水断供的情况。
明烊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正巧撞见纪阮在床前换衣服,睡裤刚穿好,上衣才脱下来,手上拿着睡衣没来得及套上。
开门声一响,纪阮下意识往门边望,两个人面面相觑,明烊先看见的是纪阮瘦削单薄的上半身。
让颈窝凹陷的锁骨延展到肩头,下面是略微青白的胸膛,还有明烊目光躲开的两个地方。
纪阮的脊背从侧面看有一半被凸出来的蝴蝶骨遮住,仍是打得笔直,似乎他不管什么时候体态都很舒展。
明烊想起他妈说纪阮身体柔韧性真的很好。
到底怎么好?下腰的时候腰能挺多高?其他动作呢?有多灵活?腿也能随便折吗?
明烊移开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之间有股莫名其妙的沉默在涌动。
纪阮也没料到这时候明烊会突然回来,猝不及防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套上衣服。
明烊也进门走到床边。
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像有人给他俩下了既定的程序,名字叫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当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