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的脏手拿开,秦妍狠拉过乔九幽,甩在一边,我要让安然入土为安。
新帝一个趔趄,被这样无礼对待,她也不恼火。
乔九幽紧皱着眉目,反身指责:乔御澜,你嘴巴放干净点,安然这是睡着,不是死了!
秦妍看向隔着琉璃的人,冷冷道:安然,我为你心死;不曾想,还有一个皇帝,为你而疯。
你胡说什么呢?朕哪里疯了!乔九幽怒气冲冲,一把抓住人前襟,辱骂道:朕是天子,天子说的话,才是对的!朕说安然是睡着,她就是睡着!
疯得不清。秦妍咬着牙,猛然推开人,继而掐住乔九幽后颈,将人拖近,钳住对方手指,探向慕容安然鼻尖,睡没睡着,你亲自试一试啊!
乔九幽呵呵笑着,朕怕什么,朕什么都不怕!试试就试试。
指腹蹭着鼻尖,新帝的笑容逐渐凝固,脸色冷下,反复试了又试,她自言自语道:怎么没了呼吸了?不应该啊?心跳也没了,怎么像个死人呢?
乔九幽!秦妍奔溃大喊,安然已经死了,是你害死了她!
死了?乔九幽一脸呆然,我没杀她啊,我只是让人灌了她麻沸散,我也同哈拉汗谈好,无论如何,不能伤安然一根汗毛啊!
不对,定是你骗我的。新帝好似看穿了一切,她一边泪流,一边嘲笑道,定是你拉个死人来骗朕,你想看朕出糗,看朕痛哭流涕朕绝不可能如你所愿,我不相信骗局,更不会哭!
你骗我的!泪水抹了又生,反复擦不干净,乔九幽一步步后退,后背撞上生冷的城墙。
秦妍一步步上前,站着新帝一尺之处,泪花晃动得厉害,她问:你如实说,阿喜、任诗情的死,与你,有没有关联?
我干嘛告诉你除非。乔九幽甜甜一笑,指着道:除非你告诉我,棺材里的不是安然,是个冒牌货。
秦妍泪声俱下,垂着脸哭诉:好,我告诉你,我是骗你的,棺材里的不是安然,安然永远留在了鲲鱼脊。
这就对了~乔九幽天真笑着,歪着脸颊坦诚道:是我派人教阿喜割肉的方法,又在药膏之中掺金汁,让她烂肉生蛆。
至于任诗情,也是我派人毁的容,然后放一把大火,将其烧得渣都不剩。
为什么!秦妍无力掐着对方咽喉,泣不成声地问:为什么你要杀了她们!
乔九幽伸出手掌,捧着秦妍滴下的泪,聚着手心,很快积攒了小把,她放在唇边舔了舔,惊奇道:咸的、苦的。
秦妍双眼猩红,杀意弥漫,恨意滔天,再次问,为什么你要杀了她们。
因为我恨你啊,恨你夺走了安然啊。
乔九幽反过手掌,将汇聚的泪水倾倒而下,而后将手擦上对方白袍,认认真真回应:我眼睁睁看最爱的人,与你酣畅淋漓地合欢,能不挖心的难过?黑暗里,我发誓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你喜欢什么、我就毁掉什么;你越是难过,我就越开心啊!看她们惨死,我无比激爽,比做|爱都要爽。你懂不懂那种感觉?
啪
一个大力抽打。
乔九幽被打翻,玉冕线断,砸落在地,明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凌乱的发遮住小半边脸颊,好生落魄。
一阵眩晕过后,秦妍打醒了乔九幽。
后者幡然醒悟,仗着墙角的力起身,你敢打我,朕乃新帝!
秦妍从怀里掏出匕首,款款上前,你杀了阿喜、任诗情和安然,我不仅要打你,还要杀你!
什么?安然死了?有人恍然大悟,她盯着通透的棺材,疾步跑至跟前,再用手探鼻息。
世界有那么一刻是静止的。
就在乔九幽完全清醒,且确认心爱之人已死的一刻。
片刻后,新帝的惨叫和恸哭,凄厉地划破玉琼苍穹。
没等秦妍下手,乔九幽像疯了似的用两只手不断抓捞青丝,将头皮一块块血淋淋扯下,口中不停念叨死了二字。
就在匕首插入腹部时,一只雪白的手,握住秦妍持刀的手肘。
秦妍猛然回首,瞬时恍惚,颤抖着问:你你是谁?
百里安安知晓对方心境大恸的缘由,皆因为自己这张脸、酷似棺材里的人。
她坦然道:我叫百里安安,一直伺候乔九幽。
怎么?秦妍低下头,难过道:你想阻止我杀她?
不是,百里安安望了眼失疯的新帝,诚挚道;如今她为帝,你为臣,你杀她需背负造反的名头,恐遭天谴。
天下亦会因你们相互间的残杀,变得摇摇欲坠,百姓惶恐不安。慕容安然用鲜血换来的山河,不是让心之人趁乱颠覆的。
可她杀了我所有的心爱!秦妍忍不住嚎嚎大哭,你懂不懂,我所有的心爱啊!
百里安安的眉眼在细雪里半阖着,她叹息一声,你不必死,我有一个法子,能杀乔九幽,能让一切重回正轨。
很快,宫人推着一趟东西过来。
眼睁睁看着百里安安将一桶桶液体倒入琉璃棺材,直至灌满。
秦妍慌乱起来,你要干什么!
百里安安一把将人推得老远,不管不顾,她举着火苗,冲疯癫的人道:陛下,棺材里已灌满烈油,我这里有火星。我不能把您杀了,但出于复仇,我能将慕容安然,烧成灰!
尾音咬得极重,杀意暴露。
新帝从痛不欲生里抬起血淋淋的脸。
她看着火星,联想起大火。
她还记得,百里安安放火烧宝庆殿的场景。
浓烟未冲天之前,她曾对一个人说过,百年之后,她会命人将自己与对方的尸骨,烧成灰。
因为人骨可以分离,骨灰若相互糅杂,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也想起对慕容安然地许诺
也许你不信,我爱你胜过自己的命;若是命没了,就没法继续疯狂去爱我拿自身高贵的血液保证,总有一日,你我如双蛇交|合、密不透风。
乔九幽笑眯眯站起身子,她掸了掸龙袍上的灰层,顺手抹平褶皱,又从袖口里抽出帕子,将脸上的血迹仔仔细细擦干净。
百里安安,你等等,我要亲自点火!
不要!不要烧了安然!
秦妍从雪地里爬起,飞快上来争抢火苗,却被百里安安拦腰抱住,她痛哭流涕道:你们不能烧了她,不能啊!烧了什么也不剩了!求你了!
乔九幽充耳不闻,她擎着火苗,仰望苍穹。
少时,她曾无忧无虑,作为乔氏皇族的女性,荣华加身,人人都道她是天之骄子,贵不可言。
这些溜须拍马早已习以为常,骄子也好,富贵也罢,不耽搁她嬉笑打闹。
那时,她没什么野心的。
权力富贵一等一,享受不到万众归一,至少能够被众星捧月。
至于人人伺窥的皇位,她并不贪图。
禁锢在方寸之地,失去拥抱风的自由,才是真正的可怜。
然而,一切的单纯,从掉入怀抱,就注定了悲哀。
回眸时的四目相对、惊鸿一瞥,喧嚣尘世,静止如画。
她被天神一样的女人,稳稳抱着。
从那时起,天之娇女,渺小如砂。
她过上曾经厌恶鄙夷的生活,被迫穿上金灿灿皇袍,习训着身为太女该有的言行举止。
如若不愿继承大统,她有一万种方法逃避。
但有一种原因,能让这一万种回避,顷刻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