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喊一答,二人同时,笑着流泪。
误会解除,可惜太迟了任诗情滚下泪,控制不了哭腔,阿喜,我很无用,不能为你做什么,也不能耽搁陛下与你的最后时光。你有什么愿望,我竭尽全力试试看。
僵硬的五指终于扣紧了任诗情的手,有人的眸子,流出前所未有的欣慰。
此刻,阿喜的身心,轻的像飞鸟。
她断断续续道:帮我,照顾好陛下。
嗓子似被巨石碾过,任诗情重重点头,沙哑道:一定!
人生能有几回袒露真心,将寄希交付。幸得她们,在这最后一刻,握手承诺。
心扉被打开,阿喜感觉恢复了些精气,空瘪已久的肚子有些饿了,遂哼着要吃东西。
秦妍随即命人送来山珍海味,病榻上的人,果断拒绝。
阿喜想吃包子,特别的想吃。
这样的要求,秦妍想了片刻,不由分说带上人,直奔厨房。
女帝驾到,御厨跪成一片,皆是胆战心惊,不知哪里出了大差错。
不久之后,令人惊骇,女帝竟要亲手做包子?
这等小事自然容易,领头的御厨信誓旦旦主动揽活,却人遭否决,无奈,与一众退出厨房,站在大院子里,一边斜眼偷窥,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厨房只留下一个烧火丫头。
给天子生火,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明明烧火是小丫头的独门手艺,关键时刻,一双手抖颤,两瓣股颤栗。
烧火丫头横竖点不着火,急得喊娘,为了保命,她果断双手合一,冲灶老爷拜了又拜。
看着柴火上跃动的火星,有人激动的快哭。
火升腾起来,烧火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好奇和熊胆,慢慢歪过脑袋,一只眼睛从灶台后面露出,胆大妄为的偷窥起帝妃。
女帝与印象中的女帝,太过不同了,烧火丫头想。
女帝不该什么也不会,只会治理国家吗?
为何和面、揉面、调馅做得如此顺溜?
丝毫不比御厨差多少!
只是操作之际有晶莹的东西,滴进了面团。
女帝在掉泪?!
烧火丫头,捂住嘴巴,睁着长眸,深感不可思议。到底是何天伤,能见天子落泪?
咯血之声不止,烧火丫头看向椅子上的人,孱弱苍白,令人心疼。
厨房内的气氛还算不错,烧火丫头放松下来,天子言语和蔼,全程在说着贴心话,喜妃娘娘言语费力,试仔细去瞧,依稀看得出她时刻陷在温柔之中。
这一刻,帝妃仿若寻常人户的夫妻。
烧火丫头羡慕,她羡这无声胜有声的恩爱,温馨又绵长,更为艳羡,能得天子,洗手做膳。
火势很旺,一切井然有序。
不肖一个时辰,一笼包子热腾腾的出锅。
烧火丫头没得命令不敢擅自离去,只能从堂口离开,跪在一边。
可惜天子的呼唤没多大效果,喜贵妇似乎没有回应。
秦妍趴在阿喜腿边,抬头看着弥留之际的人,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她不停摇着人的手,声声呼唤:阿喜,你醒醒,包子好了,我给你做的包子好了,你尝一口,你尝一口再走就吃一口。
阿喜走在一条长长又漆黑的路,本是伤心又难过,因路上风雪肆起、折胶堕指,她一个人,寒冷又孤单,像极被吃掉的那年严酷寒冬。
心下万分痛苦,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走进这个冰天雪地?
为何不呆在温暖的家里,呆在娘亲怀抱?
艰难抬首,看不到尽头、触不到边缘,只觉风霜如隐刀,刀刀割面,一场见血见肉的狂怒攻击,摇摇晃晃的身躯,被疯狂撕扯。
阿喜将自己破袄子裹紧,身子尽量蜷曲,寒风依旧毫不留情,将她吹个透彻,冰雪流顺着脖颈汹涌灌涌,她的五脏,被冻坏了。
为什么自己要走这条路!
为什么!
泪水刚出眼眶的一瞬,随即被冰封,直直坠落,砸在地面,支离破碎,像朵残逝的冰花。
到底能不能停止前行?!
能不能折返回去?!
阿喜驻足脚步,转过身躯,满怀期待。
失望不负凄苦人,朵朵冰花盛开在冻原,一瓣一瓣,碎得可怜。
不是自己迷路了。
是哪里,还有回家的路。
看来,要死在这场风雪里了阿喜喃喃自语。
偏在这时,身后有道声音,轻声在喊。
阿喜记得,一辈都记得。
那是哥哥的呼唤,温暖似阳。
阿喜想起来了,自己的哥哥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自己的爹娘早在哥哥之前也死了。
原来自己,老早是个孤儿和乞丐了。
眼皮、嘴角、四肢皆在流血,提醒着人,脚下方圆乃是死地。
既然如此,还眷恋、期待什么?
胸腔里苟延残喘的心,还在为谁跳动?
努力的睁目,想看清,可惜满目风与雪,见不到未知的身影、回不到温暖的归处。
长长叹息之后,阿喜决定,转身和哥哥汇合。
黄泉路上,有哥哥的指引,她应该不会再害怕了。
该是道别,阿喜破天荒地咧嘴笑了,她笑自己没什么文化,说不出韵味悠长、惹人琢磨的好句子,她只能默念自己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心愿呢?
很简单了,她想要吃包子,想窝在一个人的怀里吃包子。
这个心愿就是个笑话,一望无际的大雪里,谁会追上来,谁会为一个乞丐送热腾腾的包子。
宝儿宝儿哥哥在这里,在你身后呼唤之声越来越强烈,是自己的哥哥,唤自己的乳名呢。
阿喜渐渐垂下脸,不再驻足。
她该走了,该和哥哥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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