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想的远,最好是能搭上关系,明年有个布料的抢购潮,家家户户囤布,田馨要是能弄到一批,明年指定能好卖。
田馨也没想卖高价,囤货居奇不是她的作风,就按照市场价去卖,打着信息差,也能赚上一笔。
天渐渐暗了下来,忙碌的周末结束,明天要上学。
纺织厂这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牡丹牌香烟还剩下六根,苏蔚冬不吸烟,田馨拿回家,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田馨晚上回的宿舍,宿舍灯亮着,没人说话,都在抓紧复习。
孔令西放下书本,问田馨这两天干什么了,田馨说,见舅舅,做生意。
孔令西羡慕:平时好好听讲,到了期末不发愁,真好。
下学期,你也好好学。
受到大家感染,田馨也拿起了书本。
大学和高中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紧张压迫的心情,回想去高中那半年,恍如隔梦。
期末考试伴是伴随着一场雨夹雪到来的,冬天下雪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场雪里还夹着雨。
同学们撑着伞,到了教室完成期末的各科考试。
期末的成绩要开学才能公布,考完后,所有人都觉得轻松自在。
反正不知道成绩,能好好过个寒假。
考完试,宿舍几个人约着去买烤鸭,问田馨去不去,田馨摇摇头:我过些天才走,不着急呢。
从宿舍离开前,田馨带上了英语书还有录音机,放假也不能放松,英语这类语言学科,要一直练习才行。
田馨想起了陈奶奶,陈奶奶的发音非常准确流利,田馨觉得,陈奶奶的口语比他们的英语老师还要地道,这次回去,有机会得向陈奶奶再请教一下。
苏蔚冬放假还早着呢,田馨也先不着急走,抽时间去一趟密云和怀柔,田馨叹气。
田馨去了金秋芳那,问了她侄子的情况,现在办事没人脉寸步难行,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在中间牵线,也比田馨单枪匹马去要强。
金秋芳爽快的答应了,田馨拿到布料,枕头生意才能越来越好,她也跟着赚钱。
没多久,金秋芳找到田馨,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是工厂的地址,还有侄子的住址,让田馨过去就找他。
田馨道了谢,给金秋芳带了一斤稻香村糕点。
田馨大学放假,白映元也开始休息,夫妻俩邀请田馨和苏蔚冬去家里吃饭。
白映元住在京大里,不是家属楼,是里面的平房,走过去一溜小平房,他分到了三大间,环境看起来一般,但仔细想想,这可是首都的最高学府,能住在校园里,本身就是一种殊荣。
房间里的装修也很简朴,是当下比较时兴的普通家具,和四合院相比,面积不够大,一家三口也足够住,住在这里去上课很方便。
平时周末,白映元会带着一家人回去住鼓楼那边的宅子,到了周日再回来。
白映元除了工资,每个月的补贴也不少,他本来也是不差钱的人,花钱阔绰不爱算计,吃穿在同事当中算是讲究的。
白映元喜欢穿着一身中山装,金溪月说:家里光你舅舅的中山装,就有十来身,都是在城里裁缝铺里定做的。
外甥女来,白映元拿出来龙井茶。
今天是你过来,换成别人,这茶我也舍不得。
馨馨,你打算哪天走?
还没想好呢,先待几天再说吧,省城我还有个饭馆,半年没回去,我想早点回去看看。
田馨开饭馆的事,白映元这几天知道了,还特地找来当期的报纸收藏着,不止一回跟金溪月念叨,说田馨真有出息,是时代的先锋,竟然能开个饭馆出来。
金溪月端上来几样水果,笑道:你表哥在部队,过年都不一定能回家,明年有探亲假,等他回来你们见见,你小时候,他最爱逗你玩了。
白映元和金溪月的儿子叫白承志,比田馨大三岁,按照金溪月的说法,田馨幼时在首都那几年,经常和表哥一起玩,田馨小记不住,当时白承志可是六岁了,对田馨还有印象。
金溪月说:馨馨,找到你的第二天,我就给你表哥发了电报,他也时常念叨馨馨妹妹,家里亲戚少,同龄的玩伴也少,你当时被你爸带走,承志哭了好几次鼻子,说想跟馨馨妹妹玩。
这些事,田馨完全记不起来,明明在首都生活过三年,因为年幼,这三年的记忆一片空白。
幼时的自己,一定很开心吧,被所有人宠爱着,田馨怅然的想,要是她妈还活着,田馨一定会很幸福。
金溪月好奇,问了一句:馨馨哪,你跟你爸还有联系吗?他现在咋样了?
这话白映元不乐意听:提那个白眼狼干什么?扫兴。
金溪月讪讪的: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看你这脾气。
田馨道:因为一些事,我跟田家人断绝了关系,后来也没去过他们家,不过我高考之后听了一些消息,田铁军的工作没了,听说一家人要回老家去,也不知道走没走。
金溪月冷哼一声:当年他进首都的厂子,还进了最好的车间,全是因为咱们家的关系,不然他能进厂半年就当小组长?还不是因为车间的主任跟你姥爷是老战友。
田铁军的厂子
田馨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首都的纺织厂吧,田铁军是1962年调到了省城的针织一厂。
金溪月无心的一句话,田馨上了心:舅妈,咱们家有工厂这方面的关系吗?我有点事需要帮忙。
白映元诧异的抬头:啥事?别吞吞吐吐的,都是自家人。
田馨说,她想买布料,残次品也行,做枕头生意。
白映元摇摇头:蔚冬工作稳定,不愁吃花,你就踏实上学,折腾这干什么。
虽说现在经济政策宽容,但在白映元的老思想里,始终觉得士农工商,做生意不算体面。
以前田馨在省城开私人饭馆就算了,如今考上大学,就应该以学业为重,大学、研究生,以后找个体面的好工作,家里钱银上不缺。
再者,还有他这个舅舅给兜底呢。
金溪月打圆场:你啊,就是课上的多了,在家也想教育人,田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依我看,做点买卖没啥不好的,现在不是宣传万元户吗?还有什么瓜子大王,这些都是靠做生意赚的钱,如今这个社会,钱是香的,谁都不嫌钱多。
白映元:这是我亲外甥女,说什么都不隔心,馨馨,舅舅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辛苦,要是你坚持愿意干,我们也支持你。
白家几代都待在首都,人脉广。
田馨的要求也简单,要是能跟哪个纺织厂搭个线,卖她一点布料就行,按照市场价。
金溪月想起来:还记得老关吗?在国棉三厂,是副厂长,主抓生产的。
这么一提,白映元也想了起来:记得,去年他儿子高考,还向我打听京大的情况来着,田馨的布料啊,容易解决,找老关去。
田馨犹豫道:舅舅,前些天我跑过一趟国棉厂,不过是一厂,连门口都没进去。
嗨。金溪月说:他们国棉厂的情况多少我也了解,我同事的媳妇,就是国棉二厂的职工,那些残次布料,还优先卖给厂里的职工呢,剩下的也是往外卖给其他厂子,卖谁不是卖,田馨你放心吧,指定行。
田馨倒没怀疑舅舅舅妈的能力,只是感慨,有熟人好办事。
回去的路上,田馨一边夸赞金溪月的饭菜好吃,另一边感叹:我愁了这些天的布料,舅舅他们几句话就能解决,密云怀柔也不用去了。
苏蔚冬觉得很正常:都是合乎规矩的,像舅妈说的,卖谁都是卖,再者说,国营工厂也得求变,现在形势变化快,一味的守旧也不成。
田馨放了寒假,每天都清闲,白映元那头,跟关厂长打好了招呼,告诉田馨周四去一趟国棉一厂,关厂长周四在国棉一厂开会,能腾出时间见见她。
白映元还是那套话:老关你也见过,当时你过满月,还抱过你。
白映元夫妻一提谁认识或者抱过田馨,她就发窘,在首都的这三年,她这是见过多少人?
关副厂长叫关少宇,跟白家人认识很多年,算是故交。
再次站在国棉一厂的门口,田馨捏捏兜里的烟,一如上回,给了门卫大哥两支。
门卫大哥记性好,还记得田馨,不耐烦的劝:这丫头,我说话咋没听进去?这是国营工厂,你进不去!快回家吧,想买布料去别的地方。
人不能放进去,牡丹牌的香烟照旧得收,这烟平日可舍不得自己买。
田馨没吱声。
大门口站着人影响不好,门卫大哥走过来,招招手:这位女同志,快走吧,别让我为难,今天这大门,你进不去!
说话间,旁边徘徊的一位年轻人走过来,穿着工人服,打量了一下田馨:你好,你是田馨同志吗?
田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