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乐瑾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场面,阴冷湿暗的小巷子,秦岁铭把人压在刚下过暴雨的地面上,面无表情地一拳一拳往下砸。
要不是当时他拉着秦岁铭,可能被揍的人就不是流个鼻血那么简单。
逃过一劫的楼野却不自知,他吸了吸快要被冻得流出来的鼻涕,可怜地看着纪乐瑾问道:秦岁铭说你们两是一对。
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境界,纪乐瑾硬着头皮反手握住秦岁铭的手,他尽量做出自然的样子,干巴巴地道:他说得不错,他真是我男朋友。
秦岁铭搂住他僵硬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他比束手束脚的纪乐瑾要来得熟练许多。
他似乎很讨厌楼野盯着纪乐瑾的脸看,再次扣着人的后脑往怀里压。
秦岁铭抬眸看着楼野,问道:怎么还不走,需要亲一下给你看?
楼野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最后一咬牙失魂落魄地走掉,不管他们是不是一对,纪乐瑾不可能喜欢他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秦岁铭这时候才松开怀抱,纪乐瑾被闷红了一张脸,小声地埋怨道:你再憋我几分钟把我闷死算了。
不过这也比直视楼野的表情会要来得好一点
他站在原地看着秦岁铭给他系围巾,纪乐瑾也吸了吸鼻子。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作为直男的尊严已经碎了一地。
*
楼野后面确实没有再继续找过他,他们的专业差得很远,平时上课也碰不到一起。
时间久了之后,纪乐瑾也成功忘却了这不堪的记忆。上完一天的课之后,纪乐瑾抱着书上了秦岁铭的车和他一起去吃晚饭。
这次包厢里多了一个人,纪乐瑾跟陈博涛点了下头,就当是示意。
菜是陈博涛提前过来点的,纪乐瑾他们刚到,正好开始布餐。秦岁铭拿着单子看了一眼,低声地又跟服务员加了道甜点。
纪乐瑾饿得慌,埋头苦吃,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中陈博涛时不时看向秦岁铭的眼神。
饭吃到一半,秦岁铭的电话又响了。纪乐瑾对此习以为常,身边的人走到外面接电话时他的脑袋也没抬一下。
纪乐瑾吃饭每次都是刚开始吃得很多,饱得也非常快,饱了之后就又什么都不吃。
陈博涛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从秦岁铭跟他讲了惊天秘密之后,他时时刻刻铭记着秦岁铭交代给他的事情。
今天秦岁铭突然喊他一起吃来吃饭,他第一念头就是秦岁铭终于要用他了。
他是很讲义气的人,秦岁铭这几年对纪乐瑾的好他也全看在眼里,他能知道秦岁铭能有多喜欢纪乐瑾。陈博涛陷入一种极端的矛盾,一边是需要他帮忙的秦岁铭,另一边是纪乐瑾的亲哥纪咏泽。无论他帮哪个,好像都对不起另一个。
于是他抱着赴鸿门宴的气势过来,他决定只是点到为止一下,但每次想要暗示下秦岁铭的时候,他却发现秦岁铭根本就不看他一眼。
他见秦岁铭中途离开,以为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
陈博涛先是深呼吸一口,他忍辱负重地开口道:瑾宝
怎么了?
陈博涛第一次遇到那么棘手的问题,他沉默许久之后,决定先把自己塑造一个身份切入话题:我发现我最近好像有点喜欢男人。
什么?!纪乐瑾瞬间警觉起来,他对于这档子事情有点阴影,脱口而出地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谁喜欢你了。陈博涛本来就紧张得要命,他看着纪乐瑾的脸就想到纪咏泽的脸,然后便开始心虚,脑一抽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喜欢你,是秦岁铭喜欢你。
纪乐瑾手上的筷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震惊万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秦岁铭喜欢我?!
不是
陈博涛扶住额头,他亡羊补牢地道: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秦岁铭喜欢男的!
说完之后,他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他不知道秦岁铭想要什么效果,但肯定不是这个效果。
第18章都怪秦岁铭
秦岁铭在走廊尽头打完电话重新回到包厢,他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了陈博涛一个人,他皱着眉问道:瑾宝呢,他去哪了?
陈博涛表现得非常坐立不安,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自知很有可能搞黄了秦岁铭这还未开始的恋爱,万分心虚。
你不是上次让我帮你试探一下瑾宝吗?
一听到这个开头,秦岁铭的太阳穴已经开始突突跳,他伸手搭在椅子上猜到结局:然后呢,你趁我刚才不在直接跟他说了,他被你吓跑了?
说是说了,但就是陈博涛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迟疑,委婉地道,出了那么点小小的偏差。
?
陈博涛不加修饰地把刚才的对话重述了一遍,因为底气实在不足。他清咳了几声,不敢直视秦岁铭的眼睛:我不知道瑾宝他信了哪一个,反正就是被我吓得跑掉了,我拉都拉不住他。
本来想追上去,但陈博涛怕说多错多,惴惴不安地坐在原位等着秦岁铭回来。
秦岁铭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你怎么就能做出那么精彩的事情。
他抓起进门衣架处挂着的外套,准备出去找人。陈博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跟在秦岁铭的身后一起快步走出去,想要弥补一下。
陈博涛一碰到事,话反而会变得更多,他嘴皮子碎碎地就没停下来过:你们两个以前吃饭从来都不带我,今天难道不是喊我出来暗示他的吗?吃饭的时候我一直看你你怎么都不给我个眼神啊?
秦岁铭突然之间站定了脚步,他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太好。他大概是真的想骂陈博涛,竭力憋回去之后,他抿紧唇道:我喊你出来只是因为这家店菜量大,瑾宝想吃的东西又太多,纪咏泽他们两没空才喊的你。
陈博涛一脸不可置信地:啊?
秦岁铭掏出手机打了纪乐瑾的电话,听着这一阵阵忙音,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估计纪乐瑾不会接他的电话,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了。秦岁铭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降下半扇车窗和站在外面的陈博涛四目相对着:
按照我的计划,我应该会挑在我生日那天的晚上让你喝很多酒,喝到上脸但神志清醒,再让你痛哭流泪地拦住纪乐瑾。
告诉他我喜欢男生,也告诉他我这些年因为我的性取向有多么自卑和自我挣扎。
他的语气沉静如水,陈博涛完全感觉不到所谓的痛苦与自我挣扎,他只感受到了茫茫的杀气。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你有点像那个什么
陈博涛绞尽脑汁,找到合适的词:绿茶。
表面强大的人显露出恰当的弱势,借着别人的口来诉说虚假的煎熬,想方设法地让纪乐瑾心软并且心疼他。
那么这样一来,就算纪乐瑾看起来有点恐同,那也不会抗拒他的接近。
他哪里可怜?
明明是纪乐瑾可怜一点,要是真按照他的计划来,纪乐瑾肯定会被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拿捏得团团转,到时候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陈博涛发愣的瞬间,面前的车窗被人无情地关了上,他吸了一鼻的车尾气才回过神来。
秦岁铭你可真他妈
他刚想自言自语几句,店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先生,她小跑着追过来,把手中的账单递过去:你们还没结账
陈博涛记得秦岁铭说的明明是请他吃饭。
*
纪乐瑾浑浑噩噩地跑出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他一坐上去就剧烈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