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治疗方案肯定会用,先让沈景远的身体达到能做手术的指标再准备手术,这必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不过如果沈景远的身体对这项药物反应良好,那么一切都会轻松许多。
你们真的已经决定好要手术了对吗?何谨问。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子上,晏轻南埋着头没有说话,沈景远抬手搭在他后脖子上,对电话说:对,决定好了。
那么我会和那边一起再次优化方案,我们尽快开始治疗。
电话挂断之后,晏轻南侧抱住沈景远的腰。
沈景远知道他想问什么,声音温和道:假如我现在不做手术,就只有最后那么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绝大部分的时间可能都在病床上,还会疼,会很难受。沈景远甚至抬了一下手:会肿成猪蹄。
晏轻南没笑,把他手拍下去了。
我不想那么活着,更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活着,沈景远吻了下他的额头,你要答应我,开始治病之后不管怎么样,不要太难过。只要你不难过,多疼我都可以扛下去。
晏轻南哑声说好。
住院以后晏轻南还是进来陪床,相比于之前没日没夜的检查,现在是没日没夜地做各种各样看不懂名字的治疗。
至少检查的时候是不怎么疼的,但治疗不一样。
沈景远心里早有预料那天才会那么和晏轻南说,但晏轻南对此毫无准备。
刚开始沈景远还能忍,但那些仪器带来的穿刺般的疼痛是忍不了太久的。他知道晏轻南就站在外面,于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几分钟就憋出一头冷汗来。
医生也看他辛苦,用英语快速地说着:是很疼,不用这么忍着。
沈景远连摇头都做不到,手紧紧抓着床边,还是从唇间泄出几丝痛苦而微弱的声音。
医生皱着眉看他,沈景远可以说是他目前遇到的最适合这个治疗方案的人,可是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有代价,他要接受的代价就是比他人超过百倍的疼痛。
做完这一次,连医生都拿纸巾擦了擦汗水。
年轻的男人总算卸了力气,仰着头,几不可察地朝他笑了下,仍然有礼貌地问:请问您可以也帮我把汗水擦掉吗?
医生愣了下说当然可以。
病痛几乎把这个原本英俊的男人换了个样子,医生为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想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就问:门口的是你丈夫吗?
他用的是husband这个单词,沈景远听到之后嗯了声,说是的。
医生点点头笑了笑,说你很幸福。
从那一天开始,连简单的输液也是疼的,液体流进血管里不再是没有感觉,从一点一点的酸胀变成蚂蚁钻心般的刺痛,沿着血液爬满一条手臂。
输液的时候晏轻南就在他身边,沈景远扎着针头那只手努力放松,另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扣着床单。
晏轻南当然知道他疼、难受,但他不能说,他只能配合着沈景远演戏,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
沈景远现在在经历最痛苦的一个过程,他不能比他自己还先放弃。
每天晏轻南都尽量表现得开心一点,他会主动去牵沈景远放在身侧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帮他分担一点,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沈景远没能装多久,有天早晨医生过来,开始之前就说这次会很疼。
说完之后沈景远朝床边的晏轻南笑了一下,问:南哥,你先出去吧。
晏轻南沉默地抱着手,摇了摇头。
听话沈景远推了推他,但实际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晏轻南垂眸看着他几乎乞求的神色,心脏像被掏了个洞。喉结滚动几下,他才说:好,我在外面等你。
走之前晏轻南握了握沈景远的手,在他戒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医生看着晏轻南的背影,不由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这一次果然格外难熬,沈景远撑不住了就揪着床单,抓得手上青筋突起来,连医生都看不下去问要不要先暂停,沈景远一下松了手指,手垂下来,戒指磕到床边发出很清脆的一声。
他疼晕过去了,马上病房里传出吵闹的说话声,晏轻南站起来往里看,被跑过来的医生和护士推到一边。
沈景远被从病房里推出来的时候有点醒了但意识还模糊,晏轻南跟在床边抓着他的手,看他不安地摆着头,只睁了一条缝的眼睛朦胧地看着自己,说南哥,好疼,我好想回家。
晏轻南错愕地被隔绝在急救室外。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的
第50章小远,我和你一样,我准备好了
一直到傍晚沈景远才从急救室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安抚晏轻南说只是因为疼痛暂时休克,但这同时代表着治疗的整体进度要放慢。沈景远是个很听话的病人,但是面对治疗的心态有问题。时间还长还早,他真的不能一直这样。
医生说的话晏轻绷着神经在听,心里还牵挂着病床上的沈景远。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景远正坐在病床上和一个小护士聊天。身上别的管子都取了,就剩一条打营养液的输液管。
小护士看到晏轻南进来就走了,病房里剩下他俩互相看着。
沈景远朝晏轻南抬起手,晏轻南就走过去坐床边椅子上把他抱进怀里。
我也没想到能有那么疼,你看我之前不都忍过来了吗?沈景远声音很轻地说着话,只是这一次而已。
沈景远太坚强了,坚强得晏轻南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把所有的事儿都自己扛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
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忍着,没有谁比晏轻南更知道理由。
下次能别忍了吗?晏轻南拍了拍他后背,问。
沈景远一下没说出来话,晏轻南把人松开,盯着他眼睛,接着说:我要吓死了,医生把你推出来的时候真的快吓死了。
沈景远膝盖屈着,慢慢靠过去,头枕在他肩膀上。
晏轻南没抬手搭他,说:有什么事儿你得让我陪你一起担着,不然我出现在这儿没意义。
谁说没意义的?沈景远抬手把他嘴捂了,你要不在这儿我可能不会治了。
这句话就是冲动说的,事实上应该不是这样。
沈景远没想过晏轻南不在的可能,但当时话赶话就那么说了,说完才觉得不对,说岔了。
他这么一句讲完两人都沉默了,尤其是晏轻南。
沈景远想道歉想哄人,晏轻南只是眼睛发直地看着他,声音都抖,说:沈景远你主意太大了。
这个关头不能让沈景远情绪波动太大,但晏轻南也承受不住。
最后落了个吻在他掌心让他安心一些,晏轻南站起来:医生说你这几天先休息一下,他们马上进来给你做检查,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几天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病房,医生和护士随着就进来了。
医生说可以走了的时候沈景远还有点恍惚。他是自己走出病房的,晏轻南在门边靠着等他,见他出来了朝他摊开掌心。
沈景远牵上去,被晏轻南半抱进怀里。
回去路上都很沉默,晏轻南就问了他一句想吃什么。其实沈景远什么都不想吃,还是说了几道晏轻南的拿手菜。
晏轻南嗯了声就专心开车了。
下了车沈景远才看到小院子被重新打理过了,枯木全被清理了,一片耕好的土壤显得很干净。
春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种花啊?沈景远问。
嗯。晏轻南应了声就蹲下去把他打横抱起来,大步走进了屋里。
暖气是开好了的,晏轻南一直把人抱上床,被子什么的都掖好,才说我去做饭。
说走是真走了,沈景远盯着门口望了好一会儿,才捂了下脸。
因为觉得眼泪快出来了。
他把晏轻南拖进这个泥潭,现在要让他把痛苦分出去,他怎么做的到?
要这样不如让他直接死,沈景远就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
他手搭在膝盖上,没用力气地抓握了几下。
手背上好像就只剩下一层皮,瘦骨嶙峋的,还全是因为打针留下的青紫痕迹,时间越长越显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