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念着这两个字,心下也释然了许多,随缘好,这世间没有什么非谁不可,原来谢相逢非喜欢凌清河那会儿成日里饮酒烂醉,实在不像是个活着的人。
往后几日,几个并不熟悉的人皆如一家人般活在同一屋檐下。
凌琅这个人置身庙堂身着朝服时身上便有说不尽的威严气势,令人生畏。如今在农家小院里,却又是一副寡言勤快的少年之态。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凌琅,谢相迎已经看不明白了,或许两个都是,又或许两个都不是。
这人打小就是戴着面具日的,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又换了一张面具,所以才觉得格外新鲜,舍不得离开。
谢相迎趁着这几日凌琅这几日奋力收拾院子的空闲,将那银票纹的雏形画了下来。
东西放到凌琅手上时,原本神色平静的人略略蹙了眉。
你这样繁琐的画,想要刻出来倒是不容易。
凌琅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谢相迎有这样精湛细密的画技,写出来的字却不堪入目。
有一个人可以做出来。谢相迎提醒他。
你是说
顾斐然。
他凌琅的眸子沉了一沉,没有说话。
谢相迎接着道:他是琢玉匠,玉石尚且可以雕琢,木头更可以。
凌琅也知这人身怀绝技,只是如今这人不大好找。
换个人吧。凌琅道了一句。
为何。
这人与长公主府来往最为密切,身受其恩,又身怀绝技,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凌琅看了他一眼,道:朕把他流放到竟胜苦寒之地了。
你,你怎么
朕查清楚了,若不是他在你面前妄言,帝师不会气急攻心的。
凌琅说话时眸中带着冷意,他已经很克制了,若不是怕谢相迎知道这事后会动怒,他原是该将这人一刀砍了才解气。
若不是他,若不是这个一知半解就妄自揣测的人,谢相迎绝对能等到他回来。他也就不会与谢相迎分别三年之久。
他是一番好意。
谢相迎抬眸看了凌琅一眼,事到如今怪谁也没有用了。
顾斐然的话只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对凌琅的不信任,与凌琅为了攻下竟胜的恋战,何尝不是催化剂。
太傅与帝师离心,又何尝不是中了那反间计。
怪朕。
是他将这个人亲手推远的。
凌琅将谢相迎给他的图纸收好,道,朕会修书去竟胜的,不,眼下那地方叫乌徕国。
好
谢相迎知道凌琅会答应的,用人如器,便是不喜欢的人,只要有用处,他也会启用。
凌琅见谢相迎神色尚算缓和,也就放下心来。
这人一连几日的做噩梦,每每醒来都如同丢了三魂七魄一般,也不知会不会与多次身死有关。
凌琅想让谢相迎回盛京去修养,可眼下一提回去,这人便十分抵触,总是不太好办。
入夜,信鸽从小院连夜往北去。
屋内榻上的人,睡梦中依然双眉紧蹙。
凌琅看了一会儿,起了身给谢相迎盖好被子,出门将好梦正酣的齐凤池拎了起来。
你做什么。
齐凤池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立在榻前的凌琅。
谢相迎的脉象如何,他这身子又能活几日。
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想听实话。
实话
齐凤池沉默了片刻,又抬眸看了凌琅一眼,这人是高门望族,若是告诉他,或许谢相迎有救呢。
这身子的主人犯心疾而死,不是什么好身躯,即便活过来,那受损的心脉也不能自己恢复,不耐风寒不耐酷暑,也不能动怒。你要想谢相迎能与常人一般活着,估摸着得再给他换一个健全人的身子,这风险太大,他估计也不愿意。要是不能,就只有仔细养着,几十年或许可以呢。
几十年?
对,人生短短几十年,你可要
可要珍惜。
齐凤池想劝凌琅一劝,但又觉得什么大用。这人世间的情爱不过短短几年,眼下这人对谢相迎如此紧张,再过几年呢,那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男人还少吗。
我,知道了。
凌琅道了一声,一颗心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9章撩拨
院中很静,屋外飘了一层薄雪。雪落无声,耳畔唯能听见脚步声。
椒兰郡在北齐偏南的地方,也算是半个南方,冬日湿冷很少下雪,今年这几场薄雪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说来也奇怪,盛京本是最爱下雪的地方,可谢相迎死去的那几年,冬日总里旱着,就算是下,也顶多是来场冬雨。
这人一来雪便来,这人一去雪也跟着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凌琅坐在院子里,静静看着细密的雪下落,谢相迎是最喜欢雪的,哪怕是病着也爱去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凌琅不知谢相迎为什么喜欢雪,但到如今他似乎也开始期待下雪。
雪来,他便来了。
按着齐凤池的说法,要想让谢相迎更好的活着,就只有用生者的身躯一试,谢相迎那样的一个人,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拖累旁人,又怎么会愿意用活人的身子。
凌琅能感受到谢相迎体力与精力大不如前,每一次身死,他的神魂都在耗散,这一次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齐凤池说的几十年,只怕是有十几年就不错了。
盛着夜色的眸子微敛,头一次心下这样无措。
他该如何是好。
凌琅?
谢相迎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矮凳上背对着他的人,这人穿着一件薄衫,肩上落了层雪,与往日那孤傲姿态很是不同。
谢相迎走过去,那背对着他的人仍旧没有回头。
朝中出事了么?谢相迎问他,这人的一颗心向来比顽石都坚固,也不知是什么大事,叫人这样犯愁。
谢相迎从一旁搬来矮凳,正准备坐下,低着头的人突然拉过他的胳膊,将他缓缓拉入怀中。
谢相迎坐在凌琅腿上,与那泛红的眸子两相对望。
发生何事了?谢相迎又问了一句。
凌琅摇了摇头,道:睡不着罢了。
睡不着。谢相迎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道,睡不着定是白日里偷懒了,我说怎么今天劈柴的时候没看见你,你说,你去哪儿了。
午间困得厉害,醒来就错过了。
白日不醒夜里不睡可不大好。谢相迎笑骂了一句。
这话,是凌琅曾说谢相迎的,眼下他也说给凌琅听。
凌琅看着眉眼满是笑意的人,只道:下次不敢了,这就回去睡觉。
他说罢,将谢相迎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轻若无骨,凌琅心下五味杂陈的很,却还是笑了笑:帝师好像也没睡。
谢相迎歪了歪脑袋,道:耳畔没有人声,我总觉得不踏实。
谢相迎没怎么一个人睡过,从前有红玉和阿召守着他哄着他睡,住在西偏殿时凌琅会睡在他身边,就连在东陵,也有一个总是叽叽喳喳的齐凤池陪着。方才一觉醒来,身侧静谧的厉害,跟在邀月楼里那几日似的,心下总是不大舒服。
帝师想让我陪着便直说。
凌琅眼中带着笑意,乌溜溜的眼眸中只有谢相迎一人。
你少贫嘴。谢相迎的眼垂了垂眸,对他道,往后你要是不在,我花银子找人陪我睡。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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