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是他年幼时在屏风后听江未知提起的,原本打算烂在心中,不想为自己招来祸端。可如今谢相迎好不容易活过来,他不能看着谢相迎再靠近凌琅。
你是说
世人皆道沈氏母凭子贵,靠着凌琅养母的身份登上了太后之。却不知凌琅能做皇帝,靠的沈氏,这一切是他自己的谋略。
谢恒云说的激动,一双手抖的厉害。
凌琅这帝位来之不易,几乎是喝着沈氏一族的鲜血夺来的。这人从小就不是什么单纯的人,那张脸向来是对着一人便是一个样。他对谢相迎软语相待,也仅仅是贪图谢相迎那点傻乎乎的真心罢了,这北齐除了谢相迎还有谁愿意为了凌琅鞠躬尽碎呢。
他只有四岁,会不会是旁人做的。
谢相迎知道凌琅从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但这些毕竟只是谢恒云的猜测。凌琅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失去了母亲,又不得父亲喜欢,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
他为了留下你,能放火烧掉竹篱,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你真当他是你的好学生,好徒弟么!
你说什么,你说他,放火烧了竹篱。
那把火,怎么会是凌琅放的。谢相迎的眸光微动,他知道凌琅瞒着自己很多事,却不曾想会有这么一件。
这北齐只有凌琅不愿查的事,从未有他查不到的事,此事发生这么多年,连都察院的卷宗都没入过,他根本就没打算去查。
他
谢相迎怔住了。竹篱失火,他怀疑过赵王,怀疑过沈氏,甚至怀疑过是那幕后之下的手,但却从未想过是凌琅。凌琅在那时就已经算计他了,他放火做什么,为了把他留下么,把他留在西偏殿。
凌琅就那么想他住在那里么。
哥,你该醒醒了,非要等自己被他利用殆尽再被抛弃的那一天么。
谢恒云的话响在耳畔,谢相迎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做了。他应当气愤的,可事到如今自己的反应却比预料的要平静。
凌琅这个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好孩子,好皇帝,是被沈氏与摄政王苛待的可怜人。在旁人面前,却是如此。
哥
恒云,我试着离开过他。可每次离开结局大多不好。他能放火,能劈棺,能罢你的管制,若是我再离开,他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来。不管凌琅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北齐的臣民凌琅继位之后尚且能有衣裳穿,能有饱饭吃。他愿意勤政爱民,愿意推行那些于百姓有利的政令便够了。
谢相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知道眼下的局势尚且算是太平。凌琅是什么样的人,是凌琅的事,他与凌琅之间那点纠葛,对北齐的太平来说微不足道。若是他留在西偏殿能叫凌琅安生一些,对于北齐是件好事。
哥,你不会被他蛊惑了吧。
谢恒云不相信,不相信谢相迎会如此一心一意,甘愿做凌琅的棋子。
我只是,想明白了。
谢相迎的目光带了些许悲哀,他从来到北齐的这一刻,注定就和凌琅脱不了关系了。
凌琅幼时需要的是一只出头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称心如意随时宠幸的侍君。他从来不怕被凌琅利用殆尽,等到那一日他会一身轻松地离开。
不会太久的,再过几年他这副皮囊会老去,而凌琅正当壮年,通幽殿会有新的宠妃和侍君。
哥,回家吧。
谢恒云只想劝谢相迎离开凌琅,去何处都好,总之不能在通幽殿。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了你,为了谢家,你相信我。
谢相迎的目光带着坚定,如果说从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活,这一次他会为了身边的人,更好的活下去。
凌琅看谢恒云一副我想不通的样子,伸手将他的头发理了理,微笑道:倒是你,该回家了,不要让夫人担心你,她现在只有你了。
你真的不回去?谢恒云还是不死心。
谢相迎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回去,我还有些事想要完成。对了,眼下我不叫谢尹,我有了新的身份,下次再见,唤我谢相迎吧。
他从前想要急于完成任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逃避,为了逃避那些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如今他想明白了,世事无常,只能迎难而上,不可能永远活在自己画的圈里,按部就班。
哥
早些回去。
谢相迎握着谢恒云的手,揽过他的额头抵了一下。身后传来小冯的声音,谢相迎听到贵君二字,放开了谢恒云的手。
哥!
谢相迎走了,他走的很快。谢恒云是个聪明孩子,往后的事该怎么做心下也有数。而他,要回宫去了,他心中还有太多疑惑,这些事光靠自己摸索一辈子也没有头绪,若是凌琅真的将他当做棋子,他便利用这棋子的特权去查自己想查的事。
细想起来凌琅给棋子的待遇不错,能在通幽殿做一枚棋子,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小冯见谢相迎回来,先用马车将谢相迎送回了宫,才带着几个人着手采买之事。
凌琅回通幽殿时,谢相迎不在正殿。
在听到这人是在沐清池沐浴,冷峻的脸上才带了些笑意。他知道今日谢相迎出了宫,能算着时辰回宫来,他很高兴。
人穿过回廊,往沐清池去。凌琅绕过屏风,看见坐在池子里的人,问他道:青天白日,怎么这会儿沐浴。
谢相迎回过头,看了正在往竹椅上坐的人一眼,道:昨儿没来的及洗漱,一身酒味儿不大舒服。
他醒来时穿的是寝衣,必定是有人为他擦过身子,但此刻若不躲在这水雾朦胧的地方躲着,他怕凌琅看出自己与往日不同。
谢相迎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凌琅只看他一眼,便知谢恒云肯定对谢相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小子对他的敌意很深,总是防贼似的防着他,口中必然不会有好话。
凌琅歪在竹椅上,悠然道:帝师昨日喝醉了,说了不少话。
都说什么了?
谢相迎往岸边靠了靠,手扒在池边问了一句。他不记得这回事儿,他那脑子和酒过不去,与其说是喝酒,不若说是被灌了迷魂汤。
凌琅听见谢相迎问这个,起了身走到池边,蹲下身来,在谢相迎耳畔低声道:帝师说,想要我。
谢相迎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时滞了一滞,他疑惑的看了凌琅一眼,很快又垂下眸子。
他怎么会说这样不害臊的话,不过他确实梦见在凌琅面前做那种事。像是被凌琅开了窍,喝醉了就动了那坏心思,这事若被凌琅知道,指不定要多得意。
臣污了陛下的耳朵。
谢相迎没有怀疑凌琅话,他这人天生便习惯去相信亲近的人。
凌琅见他脸上绯色一片,又道:可是朕也想要帝师。
他的音声拉了丝,眸中暧.昧的光叫谢相迎心下狂跳。
谢相迎不明白凌琅为何如此待自己,他不过一个棋子,凌琅犯不着每天像个急色鬼似的守在他身边,这人又不缺人伺候。
若不是有那十日之约,这会儿这人早钻进池子里来了。
谢相迎往后躲了躲,蓦地耳中又传来凌琅的声音。
谢恒云今日给帝师说什么了。
谢相迎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后滞了一滞,他抬头看着凌琅:你知道我
朕知道,朕一开始不说,是想等你说,可是帝师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谢相迎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做事又漏洞百出。凌琅不说破,是因为愿意纵容谢相迎这点小聪明。但若是这些事会增添他二人之间的隔阂,他是不准的。
他说是你放火烧了竹篱。
谢相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凌琅既然知道他出宫,谈话的内容未必不会知道。
你信他?凌琅问道。
谢相迎点了点头:我信他。
你信旁人,怎么不信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