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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斐然没有解释,只让谢相迎伸了腕子放在桌上。

张翎坐在谢相迎身侧,三指落在谢相迎的寸关尺处。

大人平日可怕冷?张翎问他。

谢相迎仔细思量一番,道:冬日怕冷些,好在有地龙,并不觉得十分寒冷。

张翎抬眸看了谢相迎一眼,又问道:大人冬日睡觉可爱踢被子?

爱。

谢相迎睡觉一向不老实,夜里踢了被子,晨起常常会被冻醒。

张翎目光淡然,却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已然确定了什么。

他收回手,郑声道:大人的脉相沉紧,是一派寒象,却又快于常人。细按起来,那紧脉又带了洪大之象。若是真正的寒病,便是夏日也会因腠理疏松,怕风怕冷,但大人不同。数九寒天,不自觉踢了被子,贪凉喜冷饮,应是热病。

那是究竟是热病还是寒病?

谢相迎不懂医理,张翎这一套又一套的说法,让他听得一头雾水。

张翎道:乃是真热假寒,阳盛于内,格拒阴寒于外,故而大人手脚冰凉,浑身一派寒象,这寒象便是假象。既是真热,便是火毒,应用寒凉之药。大人的药中乃所用皆是肉桂,吴茱萸,附子等辛温补益之药,且用量极大,长年累月服用身上不会大好,只会加剧毒性。

你说什么?

谢相迎看着那地上的汤药,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分明觉得自己的病快好了,怎么会

这药是经太医院众人之手的,他们怎会不知是真寒还是假寒。

谢省有接骨续筋的本事,怎会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服用相反的药用了近十年。

不会的,张先生想是许久不开张,看错了。

谢相迎双眉微蹙,他知道自己不该只听太医院的一面之词,但他更不愿意承认,是太医院开错了药。那太医院中大半是凌琅的亲信,太医院开错药,必然是凌琅的意思。

顾斐然见谢相迎执迷不悟,拉着他的胳膊道:谢尹,你听我一句劝,姓凌的没几个好东西。当年通幽殿有个极为听话的伴读得罪了凌倾允,当即就被活活打死了。你知道那时凌琅在何处么,他就在凌倾允身侧,亲眼看着凌倾允打死那伴读,从都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一条狗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凌琅他就是匹没有心的狼!你还是快些醒醒。

顾斐然的话声声入耳,让原本心下便存着事的人腾一下站了起来。

你不要说了,他不会的。

我必须要说。顾斐然按着谢相迎的肩膀,沉声道,那伴读死了没多久,摄政王府就失火了,你猜猜这火是谁放的!

你没有证据。

谢相迎的眼睛红的厉害,以凌琅对凌倾允的恨意纵火确实有可能,但他当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残忍。

我没有证据,我一直在找。

顾斐然的目光有些模糊,这件事他查了十多年,始终查不到蛛丝马迹。

摄政王府大火,他师父便是在那场大火中死去的。本该严查的一件事,在都察院的卷宗上却只是聊聊几笔,除了凌琅,还有谁能有这样大的权利能限制都察院呢。

你不要再说了。

谢相迎的声音有些哑,他胸口疼的厉害,蓦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人!顾斐然将人扶到矮塌上,低声道,我知你与凌琅有数年的师徒之谊,但他心思深重,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再查下去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先治病罢。

我又能去到哪里。

谢相迎看着雕梁画栋的宫阙,突然失了神。

他又能去到哪里呢,他永远不能违抗凌琅的命令。谢尹这个身份一天不死,他就一天是凌琅的好帝师,他又能躲到哪里。

谢尹。

顾斐然看着谢相迎,眸中满是心疼。

第一次见谢相迎之时,这人站在琢玉馆外等了他一夜。他原以为自己这样傲气,会对上一张愤怒的脸,可当对上那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时,心突然就化了。

我这有一张图纸,想请教顾先生。

他是那样不知疲倦,永远都在朝着光亮,朝着真相的地方追寻。

可那个人终究是被凌琅毁了。

我不想听了

顾斐然望着矮榻上魂不守舍的人,握紧了拳头。

谢相迎没有全部听信张翎与顾斐然的话,但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会在心头发芽,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肆意疯长。

往后的几天谢相迎没有再吃药,凝云送过来的药,他悉数喂了盆里的花,池里的鱼。

自停下药的那一日起,谢相迎便没有再咳过。

身上有了力气,心却越来越冷。

谢相迎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计划,他要赶在秋日到来之前让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离开北齐,去了千里之外的燕国。

卓萤看着在马厩挑选马匹的人,蹙眉道:一定要骑马去吗,反正是做做样子,让阿召坐马车替你走几里地就是了。

不。谢相迎拍了拍那马的脖颈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离开北齐的人是凌倾允。

谢相迎眸中跳动着自由的火,顾斐然已经把棺材做好了,很快,很快他就要摆脱谢尹这个身份。

到时候什么张念汝,莲生,都与他无关,凌琅往后种种都与他无关了。

就这匹吧,看起来真壮。

谢相迎拉着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威风凛凛,十足漂亮。

他会穿着摄政王最威武的衣裳,前往燕国。

.

八月初八,艳阳烈日照在北齐干涸的大地。

谢相迎戴着青铜鬼面具,一席玄衣,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

他回望这个徒步走过无数次的宫城,久久不能回神。

倘若不是顾斐然告诉他这么多,他离开之时应当会有诸多不舍。

身后的车队还在准备。

城门内,穿着嫣红色芍药宫裙的女子策马而来。

皇姥爷!

周宜珠停下马,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谢相迎。

这是

我在道观求的,说是逢凶化吉,此去燕国路途遥远,愿皇姥爷一路平安。

她脸上满是不舍,口中没有那么多锦绣字句,只有一路平安几个字。

谢相迎看着手中绣着莲花的锦囊,只觉得心中一暖。

一路平安。

谢相迎道别周宜珠,先一步纵马而去。

马蹄飞快,在热浪中劈出一条前路。

他的目光落在大道,又似落在远在天边的燕国。

缰绳在手腕上饶了几饶,马儿载着人,一路往城外去。

谢相迎不会下马,却最爱马上驰骋的感觉。

他能相信自己被凌琅重用是因为张念汝,也能明白凌琅为了张念汝会对凌倾允会恨之入骨。但唯独不能相信,是凌琅让太医院开错了药。

所有的事都浮现在脑海中。

谢相迎的心口疼的厉害,像被无数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剜在上头,再反复扭转。

心如刀绞。

这个词,谢相迎头一次明白其中的意思。

人骑在马上,殷红的血渐渐浸透胸口的衣裳。

玄色染血最不易察觉。

一直到血色滴在马背上,原本紧握缰绳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马儿仍在奔跑,马上的人,身子却再直不起来。

失去约束的骏马偏离了大道,一路狂奔,将马背上摇摇欲坠的人带进道旁的树林。

骏马嘶鸣的声音惊起一片还在沉睡的鸟儿。

马上的人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被摔落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手腕上是被缰绳勒红的痕迹,青铜鬼面遮住人的无双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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