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身子颤了下,怯怯道:师父,你不生气啦?
怎么,你倒还盼着为师生气?
哪敢呀卫清转过身,看着墨玄方,只不过王路师兄跟我只那么一丁点交好,师父就把他贬到幽腐洞去,将来谁还敢对我好?
你不需要人家对你好。墨玄方略扬了扬眉,只专注渡入灵力,头也没抬地道。
来了,真的来了。
卫清脸颊飞起红晕,心跳得更快。
下句一定是:只要有为师对你好就够了。然后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师父要怎样对我好?卫清一紧张,不小心将脑补的题抢答了。
为师对你好墨玄方淡淡地抬起眼皮。
卫清静静闭上眼。
你也不该这样辜负。墨玄方的声音里含了冰碴,你与王路私相授受,公然违反门规,一个以权谋私纵容你擅闯幽腐洞,一个将宗内资源拿去受贿做了人情,这些事,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叫为师如何处置?
卫清猛地睁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吭声。
墨玄方继续道:你生气也无益,等你好了,自去领罚。你年少不知,仙人也好,凡人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气数。依你这样强行给王路的娘子续命,天道失了平衡,自会去他人身上找补,这世间却是有人因你的所作所为短了百年的气运。
卫清撇了撇嘴,眼眶红了。
墨玄方叹一口气:你现在方知厉害之处?
你走卫清眼泪掉下来,我不要你医我了。
墨玄方微蹙了蹙眉:为师只不过教训你两句,你就听不进了?
我不要你医我。卫清强行抽出手来,哪知大量的灵力溃散,卫清一个控制不住经脉骤然逆行,之前刚开始愈合的伤口竟崩开一小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卫清咬牙切齿地倒在塌上。
好好好,为师错了,你别乱动。墨玄方摁住他,强行给他灌入灵力。
你走开卫清伏在枕上抽噎。
你要我怎样你才不生气?墨玄方扳过他身子,凝视他带泪的睫毛,翕动的鼻翼,和殷红的嘴,恍惚之间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卫清抬起泪汪汪的眼,竟看见师父的脸离自己只有寸许的距离,墨玄方眼眸潋滟,他的唇几乎要碰上自己的鼻尖。
这还是他清醒状态下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卫清心跳得厉害,忘了身上疼痛,含泪呆呆地望着他。
墨玄方抬手抚过卫清脸庞,他修长的手指勾起他脸颊泪珠,再轻轻落至他下巴,将那诱人的弧度托了起来。
他哑声道:为师错了,总是叫你受委屈,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眼前人微张着嘴,红唇下露出细白的牙齿和小巧舌尖,墨玄方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师父,你好香。卫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墨玄方幽深瞳眸似蓄满的池水。蓄满令人沦陷的温情,勾人沉溺。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小师弟,我来了,能进去吗?却是苏衡的声音。
墨玄方眸中潮水淡了下去,仿佛如梦初醒般立刻坐直了身体。
此时卫清早已止住血,墨玄方匆匆收了手,站起身道:你与苏衡闲话罢,为师要出去一趟,料理一些宗内事务。
他声音隐隐透出一丝疲惫,紫云团开,瞬间失了踪影。
哼,臭师父,看你以后还敢惹我生气。
眼睁睁看着紫气消散,卫清口是心非地揉揉鼻子道。
空气里尽是淡淡的幽香。
苏衡垂着头走了进来。
卫清好久没见他了,见他穿着不修边幅,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兄。
还记得从前他与温大江两人相伴不离,是尚织殿里最爱说爱笑的两个人,如今形单影只,真如孤魂野鬼一般。
小师弟,你好些了吗?苏衡胡子拉碴,眼里却是关切。
卫清昨天还嫌他惹事,可现在哪里还忍心骂他,指了指塌边软凳:苏师兄,坐,我好多了。
苏衡坐下道:有宗主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对了,听说你找我?我也正有事要和你商议。
卫清沉下脸道:你是不是要去轮回之地?
是苏衡直视着卫清。
去那儿要先破冥界不说,你作为仙界修士擅闯轮回之地,那可是要遭受天劫之苦,以你的修为,别说找到轮回转世的温师兄,你自己早就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算找到他,又有什么用?
苏衡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抬头望向窗外,泽云居的庭院里一派仙风祥和。
他说:那我也要去找。小江以前最喜欢泽云居,我想好了,若是找到他,我也照你泽云居的原样建一座。虽然世间再没有紫云宫里这样鼎盛的灵气,但没有灵气,小江也是不会嫌弃的。
你疯了卫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苏衡收回视线,默默垂头片刻,突然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单膝跪倒地下。
小师弟,师兄求你件事。
为什么啊?卫清蹙眉看着他,你修仙难道不是为了长生?辛辛苦苦修行二百年,一朝灰飞烟灭,就为了那万分一的机会。漫漫长生路,何愁没有同伴?
苏衡一动不动,依旧倔强地跪着:我只求小师弟帮我借一回斗转轮回灯,我只用来破冥界的结界,不做他途,用完即刻归还,还请小师弟成全。
卫清冷冷道:那玩意我借不着。
早几年,有一次小师弟喝醉了,无意间说起过白银戟大战轮回灯的事,这宝物只有小师弟见过,知道怎么拿,还望小师弟成全。苏衡说完,竟在地下连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卫清硬撑着坐起来,我真的生气了,轮回灯有关宗里命脉,想不到你这么不知轻重,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师父。
小师弟,你真的不帮忙?苏衡抬起头,乞求地望着他,眼眶却因强忍的泪水变得通红。
卫清别过脸,不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用力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身后终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卫清忍不住回头看,苏衡的背影竟有些踉跄。
卫清心里一酸,倒进被子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泽云居的阳光正好,关上的房门却落下暗影,苏衡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突然窗外传来响动,像是花盆倒地的声音。
卫清竖起耳朵喊了声:谁?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之声,很快就消失了。
卫清心里不安,发了传音符让英罗过来,英罗果然在院子里找到一个倒地的花盆,泽云居里确实养了一些瑞兽。但都是些性格温和的不成气候的小仙兽,不可能打翻花盆。
两人估算了一下,极有可能是有人来过,趴在窗底下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