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身材高大异常,困在乱七八糟的铁索中,远远地看过去红发蓬松过肩。
在这没有活气的地方,他的狂笑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可在见到卫清的瞬间,那笑声忽然停顿了。
男子猛然张大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清,喃喃道:是你是你吗?
他明明是轻声低语,可卫清听的真切,心里发毛,忙后腿了两步。
就在这时,几只腐物被笑声刺激得冲将了过来,卫清避无可避,就见那男子忽然长出两只黑色巨手,透过锁链伸向三丈开外,将几只腐物拍成肉泥。
自此,再无腐物敢上前。
卫清知道刚才把自己抓过来的一定是他,颤声道:你又是什么妖怪?
话音未落,那男子竟隔空将卫清抓到近前。
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师父对你不客气。卫清连踢带踹。
你师父是何人?
男子放卫清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十分困惑。
卫清终于见到那男子真容,只见他鼻高嘴阔,留着络腮红胡子,却是面貌矍铄一老者,除了身材高大一点,与常人长相无异,反而年轻时或许十分英俊。
卫清心中惧怕去了一半,昂首道:我师父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堂堂紫云宗主现世第一大罗金仙墨玄方,任你什么妖魔鬼怪,也别想翻过他的手掌。
男子呆愣片刻,目中困惑尽散,又是两声大笑道:放你娘的屁!若有我弘瀛帝君在,这三界之主岂轮得到紫云宗主?墨玄方给我龙族提鞋都不配。
你你敢辱我师父。卫清气得跳起来,我定杀了你!
他说着随手丢出乾坤袋里的法宝,十数件法宝劈头盖脸向那男子砸去,下手就是十足十的功力。
男子竟不躲不闪,任所有法宝悉数砸在自己身上,留下道道带血的伤痕。
卫清收了手,道:你这是干嘛?小爷我不欺负老弱病残。
男子冷哼一声:看来,这紫云宗主在你心里很重要。
废话,他不重要,难道你们破龙族才重要?
卫清像被人卡住了喉咙。
龙族
这男的刚才说他是什么来着?
自己身上好像还流淌着金龙之血,如今却见到了活的龙族。
卫清红着眼睛道:龙族又怎么样,我不准你骂我师父。
我偏要骂。男子道:墨玄方他背信弃义,我龙族迟早生啖他肉,他必遭天谴
遣你个头。卫清忍无可忍朝他脸上呸了一口,我这么多年看的清清楚楚,紫云宗护佑世人,墨玄方浩然正气,没有一样不是为了福泽苍生,对百姓有利。
你懂个屁啊!他对龙族都有恩情你知道吗?要不是有他阻止牧丹,就你们这样的魔族,早玩完了。
我呸那男子也不甘示弱,你们紫云宗才是玩完,墨玄方更要玩完。
你再说一次?卫清跺脚,你才是玩完,你们全家都玩完
两人像小孩一样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
不到片刻,一对黑色巨手骤然冲出铁索,抓住卫清远远丢了出去。
滚滚滚
那男子怒气冲天的咆哮声响彻半里之外。
卫清乍离虎口,回想起来,心里又气又怕,虽然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就放了自己,可说什么也不敢再回去了,催着小阿紫赶紧找出口。
一路靠着卫清扔法宝开路,小阿紫左冲右突,竟然被他们闯出洞去。
此时,傍晚的落日正好挂在山巅,卫清摊在软轿上,眼泪哗哗直流。
想起遥远的老家曾有谚语,贫贱夫妻百事哀,幸好咱是大户人家的弟子,有这些法宝供挥霍,才得以保住小命一条。
循着玉昆山的捷径飞回紫云宫,卫清想起墨玄方可能很快要出关,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一路狂奔回泽云居,躺回寝塌盖上被子。
可被子蒙的再厚,眼前也挥之不去墨玄方散在眼尾的酽酽红气,像一根细细的红线,剪不断,斩不灭,一头拌住那仙尊,一头缠上卫清的心口,揪得他生疼。
而幽腐之地,三界中唯一的幽闭之地,上不通天地,下不通冥府,不滋生养育万物,不消解转化原身。但幽幽万载所凝聚的幽腐之气却可与魔气抗衡。
幽腐洞是世上唯一魔气无法入侵的地方,想不到墨玄方被魔气侵蚀,竟要到借助腐气的地步。
卫清翻了个身眼圈又红了,实在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好。
还有那龙族男子,从未听说过有人被关押在幽腐洞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清想来想去,琢磨着一定是那龙族要谋害师父,师父却心软不忍伤他性命。所以才关他个百八十年的受受教训。
卫清心里有无数的迷惘,纠结,疑惑,还有与师父在洞里相拥缠绵的情形,直到现在心里都蹦蹦直跳。他羞愧中又有说不出的滋味,全都拥堵在胸口。
他觉得好累,实在是太累了。
终于,他在暮色里沉沉睡去。
梦里仿佛来到一片青草地,夜色朦胧,天空却没有月亮。
他隐隐觉得这里好熟悉,不一会儿,他感觉周身疼痛起来,赶紧坐下来盘膝打坐。
这一打坐不要紧,经脉旁边竟硬生生横出另一道分叉。就好像并排的两条铁轨,只有起始与终点处交汇。
这让他想起掌仪殿里看到的记载,说是龙族与妖族之所以能修炼魔气,实则与人族是经脉上的差异。
但自己肉身本是人族,又怎会无缘无故旁生了一条完全异于人族的经脉呢?
第二天,他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毕竟少年不识愁滋味,他在梦里修炼出两条经脉,只感觉身体并无异常,反而精力充沛,当下心情大好,昨天的事好像也雨过天晴。
此时,只听院子里人声喧哗,十分热闹,卫清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哟豁,是师父出关了吧?
他咧嘴一笑,想也没想就跑了出去。
第24章
可是卫清好失望,没有听到墨玄方出关的消息。
他太没用了,帮不了师父。
兴趣了了地在人群中穿梭,卫清这才记起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的生日。
英罗一大早就带着下四殿所有师兄姐上来给卫清贺辰,上四殿和中四殿也来了不少人,陆凡也在其中。
经过昨天的事,卫清在众人心目里的地位明显提高,跟往年不同,今年大家的祝贺语都带了几分真诚。
卫清不忍拂他们心意,勉强打起精神来。
英罗、青瑶和几位亲近的师兄姐开心得不得了,跑来跑去给泽云居里挂上各种灯笼,不知他们从民间哪里找来的宫灯、纱灯、走马灯,还有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又给每个房间贴上对联,俗气是俗气了,可不知为什么给这常年清修的紫云宗却带来了欢乐。
这是卫清想要的烟火气,可惜墨玄方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清看客一样陪着大家说笑,陆凡靠近身,塞给他一根白玉簪,说是北方那边淘来的小玩意,让卫清带着玩。
那玉簪不是法宝,但珠宝玉器卫清是行家,一眼看出来能值不少钱,心想自从陆凡眼睛好了以后,两人虽未有龃龉,但他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的,今天突然示好,想必也是与昨天的事有关。
卫清笑笑,大大方方将玉簪插进发髻,阿哥,谢啦。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卫清不想做天下第一,只想与墨玄方平平安安过一生。
可是师父还在洞底受苦。
卫清笑容陡然消失在嘴边,低头叹了口气。
阿弟,你怎么了?陆凡凑近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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