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摇摇头:不紧张,我相信有将军在,神威军定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纪元鹤轻笑一声,类似恭维的话他听过无数次,可从没有谁说得像苏昱这么笃定,仿佛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一般。他将青面獠牙的面具戴上,笑道:好,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这一局棋。
神威军训练有素,士兵们很快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纪元鹤亲自整理队伍,率领大军出城迎敌。
苏昱则带着陈越登上了城墙,遥遥望着城墙下的主人,隔着百余丈的距离,苏昱只能看到一个亮银色的小圆点,但他还是紧紧地盯着那个圆点不放,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北狄军队在一刻钟后到达长青县城墙下。
历来两国对阵,北狄都是骑兵先行,而神威军也会派出骑兵应战。只是今日北狄骑兵抵达长青县时,发现在阵前等着他们的,竟然是一排步兵,每个士兵手中都举着一面足有一人高的盾牌。
此次来袭的是北狄最大的部落阿尔肯部,部落首领名叫哈堪,当年纪老将军正是死在哈堪的偷袭之下。哈堪和纪元鹤交手多次,对纪元鹤的战术已经很熟悉,今日神威军的阵型倒让他吃了一惊,他看不出这盾牌有什么作用,大笑道:纪家小儿今日是昏了头了,区区几面破盾,也想挡住我们北狄的骑兵?孩儿们,给我冲!
而纪元鹤只是自盾牌后淡定地望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哈堪话音一落,北狄骑兵便开始了冲锋。
两国士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北狄铁骑就要冲散他们的阵型,神威军却岿然不动。
就在北狄铁骑即将冲过来的那一刻,纪元鹤突然扬起手中的剑,下达了撤军的指令,顶在第一排的士兵们瞬间回撤,却将盾牌留在了原地。
北狄骑兵个个都是驯马的好手,面对足有一人高的巨盾也丝毫不惧,纷纷勒紧缰绳,操纵马儿越过了盾牌。
然而,盾牌之后,平坦的草地上竟然凭空多出一片两米深的大坑。
北狄骑兵被盾牌遮挡了视线,等他们看到深坑想要勒马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在惯性的作用下,前仆后继地落入坑中。
而那坑下摆了密密麻麻的一层铁质拒马,长约一尺的铁刺立刻穿透了战马的胸膛,有几个不慎落马的士兵也被串在了铁刺上,一时间鲜血飞溅,场面惨不忍睹。
撤!快撤!一个意识到不妙的北狄士兵大呼道,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中,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二连三地跌进陷马坑中,很快将两米深坑堆满了。
战马的嘶鸣声、北狄士兵的惨叫声还有铁蹄踩在人身上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格外血腥,连一部分神威军士兵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城楼上,站在苏昱旁边的陈越已经捂住了眼睛,而苏昱只是默默地望着城楼下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奉纪元鹤之命坐镇在城楼上的萧泯以为苏昱已经被吓傻了,故意说:沈军师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营休息。
苏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对身旁的陈越说:陈越,你先下去吧。
萧泯自讨没趣,不服气地撇了撇嘴,继续观战。
踏着同伴尸首越过第一道防线的北狄骑兵刚刚松了一口气,前方正在撤离的神威军忽然停下,转身撒下一大片铁蒺藜网,踩到铁蒺藜的马纷纷发狂,将北狄人甩到地面上,被铁蒺藜刺中的北狄人吱哇乱叫,很快又被后面跟上来的马踩在脚底,场面乱作一团。
这个时候,早已等候多时的神威军从两侧包抄,干脆利落地收割起北狄人的人头。
这些北狄士兵凶残至极,每年冬天不知有多少大历百姓要遭他们的毒手,神威军中有不少士兵出身自附近的村庄,跟北狄人有着血海深仇,因此他们挥起刀来毫不留情。
后方压阵的哈堪见情况不对,连忙下了撤军的指令,然而此时阿尔肯部最精良的骑兵已经折损了大半,哈堪只有带领残部仓皇地逃回了草原。
这一场战役,神威军可谓是大获全胜,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击溃了北狄大军。
苏昱打造的陷马坑、铁拒马、铁蒺藜等装置,再配合上他天衣无缝的战术,让北狄大军吃尽了苦头,连他们最应以为傲的骑兵都被打得丢盔弃甲。
此后的几次对战,哈堪调整了战术,让步兵在阵前探路,然而苏昱早有准备,以巨盾搭桥,派出己方骑兵,完全没有防备的北狄步兵遇上神威军骑兵,再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每场战役过后,北狄人总是尸横遍野,神威军却几乎没有损伤。
哈堪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会对自己的部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便联络上了潜伏在神威军中的细作,可是每一次的变阵都是苏昱临时排布,再由纪元鹤亲自传达给士兵们。细作没有读心术,猜不透苏昱的想法,只传回了一条没什么用的消息:神威军近期使用的一切战术,都是来自一名名为沈子昱的富商,这位富商向神威军捐献了大量物资,神威军的士兵如今都称这位富商为军师。
渐渐的,苏昱军师的名头被传了出去,不仅北狄人,连附近几府的百姓都知道了,神威军里来了个多智近妖的军师,指挥神威军接连打了数场胜仗。流言越传越玄乎,甚至有百姓说,这位沈军师是贪狼星降世,要带领神威军平定北疆,彻底解除北狄之患。
两个月里,神威军和北狄几个部落打了大大小小十多场仗,每一仗都大获全胜,伤亡也被降到了最低。
入冬之后下了几场大雪,天气更冷了,每日晨练时,士兵的铁甲上都会结厚厚的一层霜,往年这个时候,神威军总要面对炭火和御寒衣物短缺的局面,同时还要抵御北狄人猖狂的侵扰。但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有苏昱的资助,每位士兵都穿着厚实的棉衣,北狄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早已逃回草原深处。
很快便是春节了。
今年神威军连着打了数场胜仗,又几乎没有任何伤亡,因而军营里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
在见识过苏昱的足智多谋后,士兵们早已对他心悦诚服,并且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军师。
三个多月的相处,纪元鹤对苏昱也已经很熟悉。
起初他以为苏昱只是一个娇贵的小少爷,在军营里撑不了几天就要离开。
可苏昱除了初入军营的那几日的病了两场之外,一直对军营生活适应良好,没有任何娇贵的毛病,甚至他们在营地外训练来不及赶回去用膳时,苏昱还会跟其他人一起啃硬邦邦的干粮。
他还会在士兵们晨练的时候,打一套软绵绵的拳法,纪元鹤看不出这怪异的拳法是什么路数,却莫名觉得这套拳法十分眼熟。
只是有一件事让纪元鹤感到了疑惑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苏昱总会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凝望他,那眼神中除了信赖和敬仰,似乎还掺了其他什么东西。
除夕夜里,神威军中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附近的居民送来数十只羊,伙夫在训练场的空地上燃起火堆,将羊肉烤熟分给众人,几乎每位士兵都分到了一大块羊肉。他们大多是粗人,没什么讲究,抓着羊骨吃得满嘴流油。
纪元鹤和苏昱都分到了一整条烤羊腿。
苏昱对着面前油滋滋的羊腿,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毛。他能够接受硬邦邦的干粮,却实在接受不了这腥膻油腻的烤羊腿,更何况,那些士兵的吃法实在太豪迈,他不想让羊油沾得到处都是。
这一幕恰好被离他最近的纪元鹤捕捉到。纪元鹤猜出了苏昱的想法,用佩刀将自己面前的那条烤羊腿片成肉片,整齐地码在盘子里,端到苏昱的桌案上。
苏昱愣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将军。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子昱不必客气,纪元鹤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我敬子昱一杯,今年冬天,咱们神威军一共打了十七场胜仗,这都是子昱的功劳。
苏昱摇摇头,说:不是我的功劳,是将军还有所有神威军士兵的功劳。
他想起,在原剧情中,这年冬天神威军的处境极其艰难。苏宸虽然没有两次出巡,却挪用神威军的军饷,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行宫。神威军缺衣少食,不少士兵死于伤寒,但纪元鹤始终带领士兵们坚守在长青县外,没有让北狄铁骑踏入大历一步。
子昱何必自谦?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纪元鹤笑道,如今百姓们都说,你是上天派来的福星,注定要解决北狄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