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海德拉绿色的眼珠转向他,看到白净精致的侧脸竟然有些陌生。
路西法毫无差别地救助软弱的松鼠,上钩的银线鱼,身世不明的九头蛇。身为真正的上位者,却在混乱秩序里践行着他痴人说梦般的准则。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路西法正打算用玩笑带过他失礼的长篇大论时,海德拉开怀大笑:哈哈,太荒唐了。我在听一个恶魔讲和平讲平等。你是不是还打算说你不会参加伊达瓦尔德平原大战啊,我听说你是将领。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参加。路西法说得小声又坚决,弄得海德拉很想看看他的表情。
海德拉的身体柔软地缠绕着路西法赤裸的手臂,修长的脖子悬空,眼神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火花,和先前的懒怠厌世截然不同。
你的决定和你本身一样强大,一样有趣。他看着路西法的脸,诚恳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许。
两个异类眼对眼互望。一边是天真的幻想家,看不惯旧秩序的继承人;一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怪物,充满叛逆精神的厌世者。
那种古怪的默契几乎在眼神和空气里化为实质。
路西法开心极了,面颊都变得红扑扑,魔力不受控制,顺着接触的皮肉爬边海德拉全身:我知道你会理解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放心,我一定有办法救你。
27
说完这句话,路西法走出了三天。
海德拉还在思考他走之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论断,并且久违地感到寂寞,比他在森林里不受同类待见、躺在落叶地下幻想自己渐渐死去更加寂寞。
他立在窗台上向南面望。夜晚视野很差,他甚至看不见毒雾森林里最高的那棵焦黄的树。今夜的风格似乎外轻柔,卷来一两声地狱犬的吠声。
由某种虫类羽翼做成的窗帘在他身后充盈又干瘪,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有力量在涨潮又退潮,很快感到困倦,困得前所未有。
海德拉竟就靠着窗框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每一颗头颅发现自己身处恒温箱里都警觉地四下张望。它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呼吸变得通畅了,脖子运动也很灵活。
我们蜕皮了?撒娇精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苦瓜脸。
苦瓜脸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次不是我。
撒娇精倒不是怀疑他,只是觉得他睡眠最浅,或许能察觉到了昨晚怎么莫名其妙地褪下了皮,又从窗台被放进了恒温箱。
但很快海德拉无暇思考这些,他的身体出现了其他变化。
八卦鬼先叫了一声,摆动脖子的时候撞到了瞌睡虫:我感觉身体在发热!你们呢?瞌睡虫没给他好脸色:你是白痴吗?我们共用一具身体啊。
明白了,可能是要快变成人了。撒娇精见多识广,立刻做出决断,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温热的气流从小腹发散开来,慢慢扩散到了尾尖和颅顶。就像是有人在把他的身体当作橡皮泥来揉搓,温热的触感渐渐扩散出四肢,起初像是青蛙前肢那样恶心又短小,指隙间有蹼,很快被搓长按扁,长成了修长白净的肢节。精细的手指和脚趾似乎是个难题,因此花了比先前多一倍的时间,才完全出现。
去镜子那里看看吧!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海德拉走到等人高的长镜面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变成人之后的全貌。修长的四肢,匀称高大的肢体,白皙的皮肤,每一处细节都可以被展示到收藏家的雕塑藏品之列。
也看到了自己的脸,和猜测的差不多。又丧又丑,一眼看就让人没什么食欲。
啊,身体很不错。苦瓜脸只能这么感叹。
怎么说呢?不好看,但是在意料之中。撒娇精给出了委婉又残忍的评价。
哈哈哈,确实!脑海里爆发出一阵阵赞同,苦瓜脸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这几个兄弟的声音吵炸了:换人吧,还有谁想出来。
每个头都对自己即将变幻出的人脸形容感到好奇,走秀似地对着镜子换了一遍,还相互品评嘲笑。
毫无疑问,撒娇精最漂亮。嘴唇性感,鼻梁高挺,一双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眼里带着勾子,深色鳞片甚至变成了一颗眼下的美人痣,让人一看挪不开眼睛。
当大家谈论平时选用哪张面皮的时候,撒娇精全票当选。其实我也不错,很阳光。。八卦鬼嘀咕了两句,不过还是他吧。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有人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一片静谧。
在路西法这里蹭吃蹭喝到变成人形,然后卷走一些不至于惹怒他的魔法宝物去森林里显摆显摆这是海德拉最初的行动计划。
瞌睡虫第一个应声:我们能带走点这里的东西吗?我很喜欢他的枕头。
八卦鬼始终走在跟他呛声的第一线:没出息,屋子里有这么多魔器你没看到吗?随便拿一件就够炫耀很久了吧。哦对,还要拿身衣服出去吧?
虽然并不想从杂碎身上找优越感,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蛇错愕又嫉妒的表情对他很受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离开时该带点什么,一直沉默的苦瓜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我觉得我们得留下来,我的意思是至少和路西法告个别。
就和往常一样,他的话在八位中没什么分量。有人装作没听见,有人发出啧啧的不屑。
我也觉得我们不能走。
撒娇精此刻是身体的主人。在他的话语声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平息了片刻。
他接着解释:或许大家还没意识到,不仅仅路西法需要我们,我们拉或许也需要他。回到森林能做些什么?接着在烂泥里过无聊的日子?那天他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有什么比待在一个和平大使恶魔身边更有趣?
有啊,我觉得用我们新长出来的脚穿上等的魔兽皮皮靴,把三角头那张讨厌的脸踩进泥里也很有意思。八卦鬼兴县持不同意见,我知道你向来是个疯子!难道那天的几句话就让你觉得我们能和恶魔成为同类了吗?海德拉不是你一个,海德拉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怪物!
撒娇精想了片刻,缓缓解释:另外,我们不知道蜕皮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像路西法临走前说的,他想到了办法帮我们但那个办法是什么呢?我们不该找他问问清楚吗?
八卦鬼不以为意:恶魔这么强大,当然有自己的办法,难道他真的会为了我们去偷自己父亲的恶魔之刃吗?他又不是傻子。
话音刚落,此刻已经大亮的晴日里落下一道亮蓝色的巨雷,破开云层和雾霭,紧随其后的是擂鼓般滚滚雷声。所有怪物的胸腔都随着雷声跳动起来,灵魂经受了敲打,不安地动荡着。
海德拉没能维持多久人形,就被敲回了一根。
他快速地爬上窗前,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那是父魔的震怒,在向所有魔物降罚。
撒娇精望着那道划破天色的蓝光,语气是浓浓的担忧,嘴角却挂着兴起的笑:这下,我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触怒父魔的不是这件事,还在后面。最近要开始对着我一事无成的大学经历准备复试了。总之尽快把文写了更了。
记者提问:海德拉先生,大家都好奇你平时到底是怎么蜕皮的?
海德拉:咳咳众所周知,我有一个头是永生的,其他头都可以再生。所以一般都是先砍掉八个头,然后像其他蛇一样正常脱皮的。什么?你问砍头疼吗?(开始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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