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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陈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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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态度也异常执着:我想帮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男孩坚持,先妥协的总是蛇人。他不情愿,还是点头说了好吧。

蜕皮时,蛇的体表会分泌出一层滑腻的粘液,再依靠身躯的扭动和与外物的摩擦把脱落的皮完整蜕下来。在男孩的注视下,第一步分泌粘液都显得有些困难,将干枯的皮囊从同样干燥的皮上拉扯下来显然是不适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看着我。蛇人想起自己在梦里也是这样求乞对方,换来恶魔的轻笑和更加疯狂的入侵。他脸红了。

湿润皮肤的话,蜂蜜可以吗?男孩打开桌上的罐子。

那是他们前段时间一起找来的蜂蜜,早春这东西很难弄。加糖熬煮过后只有半陶罐,男孩吃得很爱惜。

别浪费了,我自己就可以。

几百年老蛇还要用蜂蜜润滑蜕皮?让人笑掉大牙。

帮你就不浪费。男孩没被劝住,挖了一大勺从喉结往下倒。

蜕皮果然顺利很多。蝉翼似的,皱巴干枯的皮很有韧性,没有被粘稠的蜂蜜压断,连贯地蜕到了脖颈下面。

蛇人看到男孩的目光集中在他的颈部,忍不住自我调侃道:好丑,好恶心。

还是有点浪费。男孩舔舔嘴唇。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交朋友时把自己的小玩意儿送给别人,一扭头又懊悔,哭鼻子去要回来。给予的刹那天真大度,事后想起来就后悔了。

蛇人正想安慰他,许诺过些天再去弄更多来吃,男孩忽然俯下身,顺着外皮翘起的边界吃冰棍似地舔了起来,从喉结处一直移动到脖颈前,大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你在做什么?蛇人胸口一阵麻痒,不知是因为皮囊脱落还是舔舐。

他说不出男孩这么做有哪里不对,但好像哪里都不对了。

刚刚脱下旧皮的新皮尤为娇嫩,在舌尖的滑动刺激下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感受。蛇人面颊浮起红晕,想要翻身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两条丧气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蹙起来,语调是不同于平常的局促冷硬:你还是不要帮我了。

没想到这次男孩竟然听了他的话,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解地看着他。

太痒了,不舒服。看到男孩无辜的神情,蛇人把语气放软了。

男孩被说服了,也确实舍不得蜂蜜,于是坐在边上捧一本书嘀咕,看着看着忽然问道:你听说过九头蛇吗?

蛇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听过,我不喜欢看书。

九头蛇叫海德拉。他吐出的气会变成毒雾沼泽,摧毁了很多王国。他有九个头,每一个被砍掉都会再长,其中有一个是永生的。男孩翻动书页,平缓地讲述这些故事,听不出情绪。

有一个勇者奉命杀死九头蛇,于是每砍去他一个头,就会拿火把灼伤伤口,让头无法再生。

蛇人愣住了,脑海里只记得海德拉三个字。男孩的咬字很好听,尤其是说到这三个字,带着特殊的韵律。

鼻腔里似乎嗅到了皮肉烧焦的臭味,有什么东西在他空荡荡的回忆里破土而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像在吃人的泥浆里翻滚,激烈无比,却只能加速下沉。

他被魇住了,竟然在梦里找真实。

醒醒,在听吗?男孩适时拍醒了他,还是笑眯眯的,我想说的不是故事,是想问你九头蛇是不是也蜕皮啊?怎么蜕皮呀?头与头连接的地方怎么自己蜕呢?

蛇人睁开眼,把男孩稚气的问题听了一半,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真实的安全感包围了。

真好。他在身边真好。

作者有话说:

希望可以通过,阿门(实在很喜欢自卑自闭蛇变得身娇体软嘿嘿)

第7章祷告

17

只有和男孩相处的时候,蛇人才觉得自己最正常,干干净净地做自己该做的事,而不是被肮脏的情感裹挟。

他每天花更多的时间祷告插花,强迫自己阅读书籍,和喜欢他的动物(或许只有薇薇安)相处,用一切方法把生活拉回正轨。

但正轨又是什么呢?他茫然了。

似乎从他作为一个丛林怪物生活开始,日子就是被规则的模具框定好的轨迹,没有好看的外表,没有朋友,不被人待见,对快乐不敏感。

几百年来,他对森林里草木生长,四季更迭,虫鸟鸣叫都十分熟悉,但却从未得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什么而存在。

于是他想起海德拉这个名字,脑海里有恶魔的歌声,鼻息裹挟着烈火烧灼的腥臭和血味,连口腔里分泌毒汁的腺体都在是汩汩搏动。

他想偷偷翻看男孩的那本童话书,事实上根本称不上偷,那本红色封皮的书一直躺在沙发上。

但每次看到他又害怕,怕事情超出他掌控的范围,怕失去现在平静的生活,害怕海德拉是他的潘多拉魔盒,也怕怪物之间的事殃及男孩。

日子在纠结中过得飞快,初夏也比想象中来得早。男孩要求去河边洗澡的时候,蛇人还没有结束他虔诚的祷告。

男孩靠在门口,边绑上草鞋边问:你念这些上帝会听见吗?

这个问题难回答。

如果男孩还是刚来那会儿的小豆芽,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那他肯定会拿能听见所以不可以做坏事这种话搪塞,但现在的男孩已经高大起来,五官从可爱蜕变为英俊,或许也有自己的思想。

我自己能听见,会安心很多。蛇人只能这样解释祷告的意义。

男孩拎起换洗的衣物和午餐便当,然后打开门,状似无意地说道:可你是怪物啊,比起祷告,为什么不试试向恶魔讲讲你的想法?

蛇人听到恶魔这个词就忍不住恐惧,但身体却难以遏制地兴奋起来:恶魔是邪恶的。我们不能遵从自己生来就具有的种族或者性别,我们要遵从内心。内心是善良的。

蛇人没养过孩子,但是在教育上似乎有独特的天赋。可惜路西法不是会被教育触动的料儿。

你说得对。男孩赞同地点点头,转头出门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红光,迫不及待地诉说着自己的烦躁和渴望。

希望你度过难忘的一天。他头也没回地走了。

18

男孩走出不久,蛇人感到口渴,走到厨间看到桌上凉着一杯水,此刻正好是合适入嘴的温度。

喝了一口,他唇齿间被香甜绵软的气息包裹住了,暖融融,轻飘飘。绝不是蜂蜜的味道和口感,蛇人不喜欢吃甜滋滋的东西。

他觉得有点熟悉。下一秒在储水罐后面,他看见了一片羽毛,黑色蓬松的羽毛。

不安让他心如擂鼓。截止到之前,这可怕的东西还只是在梦中纠缠他,却没想到会在现实中,明媚的初夏上午光明正大地骚扰着他。

是乌鸦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事实上他见过乌鸦的羽毛硬而尖锐,没有这根长,没有这根饱满柔软。他霎时间不受控地回忆起这些曾经进入过他身体的东西如何融化,如何击打他脆弱的灵魂,如何让他变得急切羞耻。

他手在抖,用乌鸦羽毛洗脑自己,于是装作冷静地搁下水杯,快步离开厨间。

你忘了?那个梦里的声音偏偏不如他意,出现在了青天白日,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我能看到你在想什么。

蛇人这下没有片刻犹豫,拔腿就跑,甚至撞到了他放置祷文的木质书台。那本圣洁的白皮祷告书掉到地上合了起来,幸亏里面夹了蛇人做的树叶书签。

蛇人也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下意识想幻化出蛇尾来维持平衡,却发现下身不受他操控。

他向地板跌去,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身体被一股清凉柔韧的力量承接着,缓缓放到了地上。触感像是极高密度的水,绵软地穿过衣物,安抚他浑身每一个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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