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顾銛已经唱到了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一个酒醉了的公子蹿到台上,一把推开了唱柳梦梅的小生,抬手就念白:吓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得垂柳半枝。到这里,竟然过来抓住了顾銛的手,姐姐,你既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起先两句倒也有板有眼。顾銛愣了一下,扶起被推倒的小生,示意他回后台去。再看向那个公子时眉目间已经现了冷意。谁料到这人竟然胆大,一把抓住了顾銛的手,趁顾銛愣神把顾銛的手放在手里好一顿揉搓。
顾銛一阵恶寒,安韶华看情形不对便快步向戏台疾走,怎奈他还没走到,就看到顾銛一拳直接砸在对方眼睛上,再飞起一脚直接踹到那人肚子上,把人踹倒之后骑上去左右开弓抡圆了胳膊打。这下众人都向戏台跑过去,安韶华只能提起一口气飞身上台,抱住顾銛,把人拉开。
那厢已经有人拿住了班主准备闹,也有人跑去通知了陆家人。
吵的、闹的、喊的、打人的、被打的,一个个都气得够呛。
被打的是永安京李家旁支的一个公子,名叫李艺巍,其父是开隆七年的状元,现任吏部都给事中,虽然只是正五品,确是实实在在的御前行走。李艺巍是他的老来子,打小就疼得过分了,又不指望他继承家业,这才养成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无赖性子。在这次来的李家子弟中,李艺巍算得上是家世高的了。但真正说了算的,是李至廉的嫡三子李勉。
顾銛正兴头上被坏了兴致,加上吃酒误事下手重了些,此刻看到那人一脑袋血人事不知的样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干脆咬紧了牙不肯说话。
另一头那几个公子哥一看李艺巍让人给打成这副鬼样子,多少有些打怵,也不主动开言。
场面竟然僵持在这里了。
安韶华守着顾銛,略问了两句发生了什么,顾銛却不肯说。倒是扮丫鬟春香的小旦角说这位公子正唱着,那位公子就跳上来了,还轻薄了这位公子,这位公子生气了,就打了人。
什么这位公子那位公一个跟被打的人一起来的李家的子弟正推搡着小旦角要骂,猛然间想到唱旦角的公子,还跟灼华公子举止亲密,天哪这是顾二公子啊!顿时心里把那个天杀的登徒子李艺巍里里外外翻来覆去骂了七八遍。他调戏谁不好,吃了酒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干什么不好上赶着去顾二公子那个煞星那里找死?满天下谁不知道顾二公子是个横的!这下可好,别说结交人了,得罪了灼华公子两口子,只怕不光要被打,还要身败名裂了。
安韶华却不管他心里如何算计,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事儿,李家是什么看法?
李勉这时才匆匆赶来,看到这个情况,还想着和稀泥。安韶华看了看李勉,这个李勉看起来跟他哥李赞不同,李赞是个阴狠毒辣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不少干。李勉安韶华对上辈子的李勉还真没什么印象了,约摸就是一普通纨绔。
不多时,陆中元过来了,面色如常。乔莱看起来像是哭过,陆夏苗没有出现。
这一夜有的闹腾,李勉做足了姿态,连夜将李艺巍送回永安京,还说要亲自带人去给顾銛赔礼。顾銛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说伤药的钱他来出。
毕竟同在永安京,又是同朝为官,顾銛也无意与李家为难。安韶华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这件事起因是李家约束子弟不利,酒后失德,顾銛并无错处。李勉连连称是。
安韶华也不好太过分,就此了事。
等大家睡下,已经是三更后了。
睡前回院子,衔春拿了醒酒药,说是陆家的丫鬟送来的。
这陆中元做事,还真是面面俱到啊。安韶华端着醒酒汤感慨了一句,一口喝了。
顾銛心里烦闷不肯喝,洗漱了一下便睡了。
次日清晨,安韶华嗓子冒火,一边咳嗽一边醒来,发现痴抹糊粘了眼,轻声唤人来伺候。谁知叫了两声没人,自己坐起来揉眼睛。
顾銛也叫他闹醒了,坐在那里直晃悠什么时辰了?
大约辰时。
天怎么不亮啊。
兴许是阴天吧。有风声。
哦。顾銛答应了一声,又倒下了反正也误了早饭,干脆就睡吧。昨天半夜里院子里总有人走来走去,实在烦人。
安韶华打开窗,果然看到天阴沉沉的,你就是觉轻。我就什么都没听见,一觉睡到天大亮。这天气啊,怕是要下雨。正说着,刮起了风,安韶华赶紧把门关上了。
你还有脸说。顾銛把一只手盖在眼睛上,脸朝里嘟囔昨晚我起夜,想让你让一让,你睡地就跟被点了穴一样。
是么?
呼呼的风声吹得窗户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门猛地被推开,一阵冷风直扑进来。
爷!出大事了!衔春急奔进来,一下子扑跪在地上,陆家老爷,死了!
第114章惊梦
来沧州这些日子安韶华一直住在府衙,昨日才住进陆府。原还跟顾銛答应景和,今儿个一早带着他在陆家逛逛,哪知人生无常。如今出了事,安韶华便不许景和出屋。陆家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给人家添事情。好在景和懂事,知道这家主人出了大事,只让语梁去要了文房四宝,自己在屋里练大字。安韶华指着墙上书圣的真迹让他仔细观摩,认真临摹。
安顿好景和,夫夫俩没耽搁,赶紧去了正屋。
一路上,到处都是衙役四处翻找,把个好好的院子糟蹋地满地狼藉。看到这个情境,安韶华一甩袖子拧着眉赶着往前走。心中气急。这样搜查,现场都破坏了,去哪里寻找凶手的踪迹?
有些永安京来的世家子弟赶着收拾包袱,闹着要回永安京。沧州府衙的人拦着不许走。还有个人一脸兴奋,拿着细碎的银子打赏陆家家仆,说要去瞻仰陆老太爷遗容,因为有些大舌头,说话咬字古怪。安韶华闻言便投过去及厌恶的一瞥,正遇到顾銛收回目光。
这是齐家子弟。安韶华小声说。
哪个齐家?齐霈元?
安韶华捏了下顾銛的手腕,示意他小声说话。就是这是齐霈元大哥家的孩子。安韶华记得此人,昨晚顾銛失手伤人,此人喝酒喝得舌头都直了还不忘两头拱火,不是个东西。陆家突逢大变,他却当看新鲜,可见是个小人。直至走出去很久,安韶华回头看那人,那人正看向正屋方向,表情十分遗憾,却不是缅怀逝者的沉痛,而是少了乐子的索然无味。安韶华余光看到顾銛也在回头看,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人昨天穿的可是一件青白衣衫,戴一个紫金冠?
安韶华想了想,浅色衣衫倒是,紫金冠却不记得了。说完,却觉得不大可能。他依稀记得齐霈元家并不宽裕,齐霈元的大哥更是依附于齐霈元,如今齐霈元都到台了,齐家哪里有钱给孩子置办什么紫金冠?可话虽如此,紫金冠的事情还是要查访一下。
紫金冠怎么了?安韶华问。
昨日我隐约见到陆老爷跟一个穿浅色衣衫,头戴紫金冠的人往僻静无人处去了。还说什么顾銛皱着眉,却想不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安韶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齐家的子弟。
陆家的下人们也乱作一团。老仆妇们都各司其职,还算消停。新来的丫鬟们一个个惊恐无状,又无所事事,放着满院子的客人不招待,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时不时惊呼出声。
快安排客人们去厅里坐着,伺候茶水。再这样当值的时候不尽心,等你们奶奶忙过这一阵子,把你们都卖了!一个双十年纪的丫鬟过来,指着那些新买的丫鬟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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