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祁陨眼中委屈的模样,卫韫玉掩唇笑出了声。
笑了好一会儿,眼见祁陨愈发炸毛,才收敛了些,扬手冲他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快挂吧,再挂不好,天都要黑透了。
祁陨气呼呼的回过头来继续挂着手边灯笼,他左右来回对比,好不容易又挂上一次。
可惜,又歪了,还是越来越歪。
哎呀,又歪了,这怎么越挂越歪了,你后头几回还及不上头一回呢。卫韫玉喊道。
祁陨他自己在上头瞧着一点都不歪,卫韫玉在下头却一直喊歪,祁陨也是懵了,他嘟囔道:哪里歪了,我在上头瞧着一点都不歪,你可莫要乱说。
卫韫玉在下面冲他喊道:你在上头瞧着不歪,下头却是真的歪,不信你便下来瞧一瞧。
祁陨闻声,果真撑着扶梯跳了下来。
跳下扶梯后,抬首望着那灯笼,只见确实是歪的。
祁陨脸色愣愣,一旁的卫韫玉瞧着他神色,想到自己头回挂灯笼也是这样,再度笑出了声。
这一笑,却笑得一旁的祁陨好生气闷。
他哼了声道;你还笑!不许笑了!
眼见是惹得真炸毛了,卫韫玉赶忙收敛,上去给他顺毛,哄道:好了好了,别气了,它歪便让它歪着呗,我瞧着这歪着也挺好看的,要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做什么也都是好看的呢。
祁陨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可卫韫玉总是笑他,他自觉抹不开脸,硬撑着气呼呼不和她说话。
卫韫玉见状,抬眼看了看天色,悄声凑近他,在他耳畔道:天黑了,灯会儿开了,你去不去,再不说话,我便自己走了。
这话一出口,祁陨想到自己要在灯会上做的事情,几乎是瞬间便不带犹豫道:去!
卫韫玉扑哧一笑,冲他一抬眼道:既然去,那便走呗,还愣在这里作甚?
祁陨闻言回首望了眼自己的房间,同她匆匆道了句:我要去内室取件东西,阿玉你先暂且在这儿等一下我。
话落,不待卫韫玉反应便脚步急匆往内室跑去。
卫韫玉瞧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冲他喊道:快些,耽搁久了,我可不等你啦。
祁陨便跑便回首,回话道:我马上便出来了,你等我。
卫韫玉瞧着他满身少年匆匆意气的模样,摇头轻笑,冲他扬声道:好。
祁陨进去房门后,卫韫玉拿起了放在石案上的帏帽戴上。她毕竟在金陵呆了五年,未免被人认出,这帏帽还是要带的。
祁陨果然如他所说,不过片刻便从内室出了来。
卫韫玉见他出来后,便回身往院门外走去,祁陨脚步极快,不消几瞬便追了上来。
瞧着已然追到自己身侧的祁陨,卫韫玉侧首随口问了句:你去取什么物件,这般神色匆匆的。
祁陨听的卫韫玉这句话,耳垂不自觉泛起了红,却罕见的没有回答卫韫玉的话,而是摇了摇头,道:眼下还不能告诉你。
卫韫玉闻言眉头微蹙,有些疑惑,不能告诉便是不能告诉,怎的却是眼下不能告诉。
她疑惑的瞧了眼祁陨,却也没有再多问。
两人在初生的月色下并肩行在小巷里,江南的小巷曲折狭窄,铺满了石板,冬日里石板上仍有青苔,祁陨刻意行在苔痕更盛的一侧,将卫韫玉护在身畔。
这细微之处的动作,卫韫玉却并未察觉。
像从前许多次他悄悄护着她一样,她从来都不曾知晓,而他也不曾说出口半分。
走过曲折的小巷,终于到了繁华热闹的街市。
赶巧,一到街市,便瞧见不远处香火繁盛的寺庙。
祁陨原本不信鬼神,可当年以为卫韫玉死时,他曾在心底无数次叩请漫天神佛,将他的情爱与遗憾,带去碧落黄泉,卫韫玉耳畔,而今卫韫玉死而复生,他能有机会弥补此生遗憾,自然要去庙宇还愿。
卫韫玉瞧祁陨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寺庙,纳闷道:你信佛?
不该啊,她记得祁陨可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宋首辅出身佛门清净地,每每口中念起佛语,祁陨都不爱听,反倒是祁湮总能和宋首辅聊上几句。
祁湮听到卫韫玉的话音,侧眸望向她,眼神温柔缱绻。
从前不信,现在信了。
卫韫玉凝眉,很是不解。
祁陨不待她再细问,便抬步往寺庙走了去。
既到了神佛之地,怎能不拜,走吧,去给佛祖添些香火。祁陨便走便同身边卫韫玉的。
卫韫玉跟了上去,随着他步伐一道迈入寺庙。
两人一踏进寺庙,却发觉这庙宇里人气最盛的,竟是大殿正对着的姻缘树。
卫韫玉一瞧见人潮拥挤,便心生退意,嘟囔道:怎么这么多人。
一旁另一个妙龄姑娘似是听到了她的话,扭过头道:这处寺庙的姻缘树可是满金陵城里最灵的,若想求如意郎君,自是要到此地在姻缘树上挂上心上人的名字的。听说啊,凡是在这里的姻缘树挂上心上人名字的,便没有不是良缘永结的。
这么灵?卫韫玉纳闷道,第一反应是这庙里坑里拐骗,毕竟她在金陵五年,可从未听说过那个寺庙的姻缘树这么厉害的。
正当她纳闷时,身旁的祁陨,已经同守着桌案的和尚借了纸笔过去提笔在红纸写了起来。
卫韫玉一见他这作态,心里发笑,追了过去。
她走的快,没留意方才那姑娘瞧着她走到祁陨身边,喃喃了句:生得这般好看的郎君竟还要到庙里求姻缘,也不知他那心上人,眼疾是有多难治愈。
卫韫玉追到桌案前时,祁陨已经写好,将红纸装入寺庙提供的锦囊。
一旁的守着的和尚,瞧着祁陨便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一开口就道:公子的心愿,有些难,要十两银子。
卫韫玉一到便听到这句话,心中暗道果真是坑蒙拐骗,佛门之地,没见过佛祖看人下菜碟收银子做事的。
可那祁陨平常一个聪明脑袋瓜,今日却跟个木头似的,竟真掏出了十两银子给了那和尚。
卫韫玉一脸懵,回过神来,祁陨已经将那装着名字的锦囊,好生系在了姻缘树上。
她反应过来,问道:这么明显的骗局,你还能信?
祁陨眸光望着枝梢上的锦囊,只回道:心诚则灵。
他当然知道这和尚坐地起价心思不正,可这姻缘树下这么多的人,他想,或许真的是灵的吧。
若真能让他和他心心念念之人良缘永结,莫说十两银子,便是十两黄金,千百万两黄金,他也肯给。
那桌案前守着的和尚听的卫韫玉和祁陨两人的话音,忙道: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对,咱们这童叟无欺你情我愿的事,怎会是骗?你听听你身旁这位公子的话,心诚则灵,十两银子都不肯使,佛祖哪肯为你办事哟。
卫韫玉懒得理他,拉着祁陨便走。
边走她边嘟囔道:你那锦囊里写的是哪家小姐啊,这般痴心。
祁陨低低笑着,侧首在她耳畔道:卫国公府卫韫玉。
卫韫玉没反应过来,扭头道:你喊我便喊我,怎的还要加上国公府的名头。
祁陨只望着她笑,眉眼温柔:我说,我锦囊里写的,是卫国公府卫韫玉。
卫韫玉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抬首横了祁陨一眼,骂道:乱讲什么,快走,你不是说今日带我去金陵最好的酒楼吃酒吗,再晚些好酒都被旁人喝干了。
见她不信,祁陨只是低低笑着,脚步跟着她往酒楼跑去。
他本就打算,在酒楼喝了酒后,再告诉她昔日遗憾旧时情思。原想着若是不借酒壮胆,定是不敢告诉她。
却没想到,有了姻缘树这事。
卫韫玉既问了他是谁,他便坦然如实相告。可卫韫玉竟不信。
祁陨心中也难免有些许溃败,可他转念一想,卫韫玉从来不知晓他的情意,定是不信的,这也没什么。
他一次不信,他便告诉她第二次,若她还是不信,那他便说第三次,一次又一次,反正此生漫漫,总能说到她肯信他。
卫韫玉拉着祁陨在月色下跑着,总算赶在灯会开始前,到了酒楼。
这酒楼的二楼是最好的观景角度,在二楼包厢推开窗往外望去,秦淮河畔灯火繁华,人盛鼎沸,最是热闹,来往的才子佳人们在画舫里醉酒当歌,衬着金陵的月色,江南的美景,每一幕都让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