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祁陨才掀开眼帘。
他缓步往暗室角落里走去,暗室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木盒被人打开过,早已不是祁陨五年前将其封存时的模样。
他唇瓣紧抿,疾步上前。
木盒里放着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祁陨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剑取出放到一旁,抬手叩开木盒的机关,打开了夹层。
夹层下是一副装裱完好的画像,安然无恙,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祁陨握着那画卷,指尖抚过他昔日亲手系上的画卷绳结,沉冷的脸庞竟露出笑意。
他将画卷揣进怀中,才侧首望向一旁的长剑。
这剑是十四岁离京时先帝私下所赠,五年前,他将这柄剑封入木盒,此后再未打开过,而那封存长剑的木盒夹层之下,还藏着一幅画像,画像是祁陨亲手所作,画了一个伏案睡着的姑娘家。可他画艺不精,自觉不如画师,画不出姑娘十之一二的动人。当年离京之时,他年岁尚轻,唯恐这画卷被人得知,为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惹来麻烦,便将画像封存在了木盒夹层之下。
那五幅画像消失,祁陨自然难受。可这当年自己拙笔所画的她,尚留在这里,也算是安慰了他。
此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祁陨指尖摩挲画卷的卷轴。
回去吧。他收好画卷后,抬手握起长剑,起身离开。
祁陨和十七两人回来时,已是后半夜,卫韫玉睡意沉沉,既不知这两人出去,也不知他们何时归来。
一大早,十七便敲响了卫韫玉房门。
卫韫玉被吵醒,揉着眼前爬起,实在不情愿起身开门,便冲着房门问道:何事?一边问心中一面腹诽这主仆二人白日不醒晚上不睡的,怎么大清早还要扰人清梦。
姑娘,主子吩咐朔州城不能久留,今日一早便要离开,眼下主子已经在马车内等着您了,您用了早膳咱们便要动身,还请您早些收拾准备一番。十七提醒卫韫玉道。
卫韫玉闻言也没了睡的心思,扬声回道:知晓了。
十七闻言便告退离开,卫韫玉睡眼惺忪起床收拾行装。
好在昨日睡得急,卫韫玉就没解开自己的行李包袱,只需换件衣物便可。
她梳洗之后匆匆给自己画了个伪装的眉型,拎起包袱便出了房门,一出房门直奔院落大门外。
果然,十七已经在马车外候着,那祁陨自然也已经在马车内等着了。
卫韫玉有些难为情,朝十七笑了笑,便爬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便察觉到今日这马车里和昨日分外不同,连祁陨也和昨夜赶路时不同。
咦,昨夜还下了大雪,这般冷的天气殿下今日怎的未穿狐裘?话音一出便察觉到马车内很是温暖,隐隐有噼啪作响的声音。
卫韫玉愣了愣,纳闷道:是燃了暖炉吗?
她是知道行军之人的习性的,舟车劳顿本就麻烦,燃起暖炉更添麻烦。
祁陨今日怎的不着狐裘,反倒在马车内燃起了暖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满课,上到了九点多快十点才下课,挤着时间码字,最后还是没有赶到十二点之前更新,更的晚了,现在太晚了舍友都准备睡了,没时间再检查错字了,回头再捉错字。抱歉抱歉
第25章
马车内炉火噼啪,卫韫玉的声音落在耳畔,阖眼假寐的祁陨掀开眼帘,看了眼那暖炉。
是燃了暖炉,天气太寒了,马车燃起火炉暖和一些。他淡声回答道。
既是因天寒燃起暖炉,怎的却不着狐裘了?卫韫玉纳闷抬眼,看向被祁陨长腿压在一旁的狐裘。
祁陨察觉她的视线,神色略显局促,清咳了声解释道:狐裘毛发太多,有些不适。
其实是昨日他身上狐裘呛得卫韫玉流泪,今日他才不着狐裘,至于燃了火炉,也是察觉卫韫玉自己并不喜欢着狐裘,每每上了马车都要脱下,怕马车内太冷,才吩咐十七备上炭火暖炉。
可卫韫玉问他缘故,他却不好意思说出是为她考量,反倒解释说自己闻着狐裘毛发不适。
祁陨总是如此,便是做足了十分好,也不会轻易道出一二。
而卫韫玉听他如此解释,自然也不会想到是因着自己的缘故,点了点头道了句:原来如此。便揭过此事不再多言。
两人落座在马车两侧,十七在外头喊了声,打马动身。
昨日大雪,积雪覆盖街道,路况并不好,因此十七驾着马车走的很慢。
马车摇摇晃晃在朔州城街上走着,冬日的大清晨路上罕见行人,只偶尔有几个担货的小贩在走街串巷的叫卖。
十七远远瞧见有货郎来往,便会愈加注意驾马,避开这些人来。
他明明分外小心,行至一个大道转角时,却突然有个货郎直直撞上了马车。
十七见状只得立即勒马停下,动作一大,在雪地里竟滑了一道,马车也跟着猛地一颠。
车内坐着的祁陨和卫韫玉自然也跟着摇晃,祁陨还好,毕竟轻功武艺在身,稍一晃后便稳住身形,撑臂扶住马车,倒是卫韫玉因为失了轻功武艺,被直直摔了出去。
祁陨下意识抬手拉住她,将她扯了回来才没让她摔出马车。
卫韫玉被祁陨扯到身前,身体失重,本能的拽住身旁人。这一拽,正正拽在祁陨衣襟处。
她力道不小,将祁陨衣襟扯了开来,紧拢的衣襟大开,一个卷轴从他怀中滑出摔在卫韫玉身旁。
那卷轴从怀中滑出时,祁陨脸色骤然一变。
卫韫玉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甩在了座儿上。
马车仍在摇晃,祁陨却不顾晃动着的马车,脚步跌撞向前,动作焦急的想要捡起那卷轴。
马车摇晃不止,卷轴被摔下后散了开来,随着摇晃的车身,展开了画卷。
祁陨尘封数载的画卷,终于展开。
卫韫玉在座位上稳住身形,抬眼望了过去。
那是一副女子画像,画中是一个伏在桌案上酣眠的小姑娘。姑娘穿了件红色裙衫,脸庞大半埋在臂弯里,瞧不真切容貌。
可卫韫玉却隐隐觉得,这姑娘好生熟悉。
是啊,怎会不熟悉呢,这是十五岁的她啊。
十年前,长安卫国公府的闺房内,刚刚过了十五岁生辰,伏案醉眠的卫韫玉。
那是她此生头一回着女子裙衫,不知是喜是忧,喝的酩酊大醉。
祁陨翻墙入卫国公府,想悄悄将费心雕了许久的汉白玉石兔子送给她,意外撞见了身着女子裙衫的她。
那是祁陨唯一一次见到卫韫玉着女装。也是他初次知晓,她是女娇娥,并非男儿郎。
那年祁陨十三岁,少年情动,一眼万年。
自幼时懵懂存在的情谊,在那一眼之后如野火连天般蔓延。
卫韫玉成了他辗转难免的梦境,求而不得的渴望,无法启齿的贪念。
后来他再未见过她着女装,只得将记忆中的那一眼,提笔画下。
彼时年少,毫无根基,唯恐哪一日护不住这画,让画像流入旁人手中,污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清名,不敢画出清晰面容,只画了半边侧脸,模糊了三分容貌。
转眼十年,他早已不是十三岁是初识情爱的小小少年,西北苦寒岁月无数疆场杀戮,那些血腥暗箭那些幽禁岁月,将旧日少年郎君身上戾气消磨,却未凉他心头情爱半分。
十三岁时一眼万年的姑娘,始终是他心头炙热的梦想。
求而不得辗转难忘。
纵是阴阳两隔,纵使此生不见,卫韫玉刻在他心头的痕迹,分毫未淡。
祁陨动作极快,将画卷拾起,细致合上,妥帖放入怀中。
马车还在摇晃,卫韫玉扶着车壁,试图抬手扶他,祁陨避开她的手,自己撑着车壁站立。
终于,十七在外头稳住了马车的滑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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