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得太远,桑洱也不知道这些妖怪在议论什么。不过,看那几只妖怪贼笑的表情,也知道肯定是一些污言秽语。
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似乎传到了谢持风的耳中。下意识地,他抬起眼梢。
隔着遥远的人海,与趴在纱窗上的桑洱对上了视线,他的瞳孔遽然一缩。
桑洱一喜。
太好了,他这是看见自己了吧?
下一秒,她就见到谢持风转身,钻出了人群。
桑洱:?
他这是去哪里?不留下来把她拍下吗?
桑洱有点儿着急,伸长了脖子,脸颊肉也紧贴在了纱窗上,视线紧紧追着谢持风的背影。但他走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桑洱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不一会儿,就听见走廊外面传来了一声喝问:谁?
客人,这里是不能上来的呜!
廊上传来了重击的闷哼声。昏幽的烛火被凌厉的气流拂吹,雪亮剑光一闪,烛中棉芯齐齐断开。
光线骤然暗了下去,掩饰了好几簇喷洒在窗纸上的鲜血。
桑洱心惊地赶紧扶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
下一瞬,两扇紧闭的木门就被撞开了。
谢持风出现在了门外,衣角拂动,目光幽邃,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手中握着月落剑,剑尖斜斜地指着地板。
血珠滴滴答答,沿着剑刃,在地板上遗落了一串痕迹,积成了小血洼。
桑洱盯着那一处。
她本来以为,谢持风即使要救人,也会遵循拍卖会的机制买下她。或者说,会用更加循规蹈矩、更迂回的手段。没想到,他直接就这样杀上来了。
发现了她的视线所向,谢持风瞥去,指骨微微一紧,不着痕迹地收手,将月落剑往背后藏了藏,才跨入门槛,走向了她。
桑洱捏了捏手指,按照已经想好的说辞,在他之前,干巴巴地开了口:你是昭阳宗的谢持风道长吧?我们在修仙大会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冯桑。
抢先开口,只是为了率先给彼此的身份和关系,定下基调。
谢持风盯着她,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声音轻而有点哑:我记得。你为何会在此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
就在这时,楼道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愤怒的呼喝:这里怎么了!
快去叫人,有人来闹事了!
谢持风侧头,看向走廊的方向,目光转冷:先离开这里再说。
桑洱忙不迭地点头。
这儿毕竟是魔修的地盘。虽然谢持风有男主光环,但一旦被团团包围起来,肯定会很麻烦。
才踏出门,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有几个魔修追了上来。谢持风将桑洱挡在身后,反手就挥出月落剑。凌厉狂横的剑气,将走道两侧的木门都碎出了裂痕。不过两击,走廊尽头的魔修们便接连倒了地。
谢持风召回了月落剑,简短道:走!
桑洱猛点头,没走几步,却忽然被一阵拖拽力扯住了,为了稳住,她抓住了月落的剑鞘。
昏暗的走廊里,出现了一道淡淡金光。原来,束于她脚踝上的那条金色锁链还连接在那个倒地的魔修的手腕上。距离一拉长,它就又生效了。
桑洱苍白着脸,指着自己的脚:有这个东西我跑不远,得先解开它
话未说完,谢持风已手起剑落,冷酷地斩掉了那魔修的手。掌根断了,鲜血直喷,他却是眼也不眨,面不改色。
金色的光链从断掌处脱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谢持风,消失在了他的袖下。桑洱一愣,试着退后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她和谢持风的距离一拉开,脚踝上就又亮起了金色的光芒金色锁链依然箍着她的脚踝,而另一端,如今连在了谢持风的手上。
桑洱:
卧槽,这鬼东西易主了,现在被捆在一起的人,变成了她和谢持风!
谢持风皱了皱眉,重复道:先离开这里。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纠结解绑的时候,桑洱点头:好!
不知是不是反抗了这个镣铐、被惩罚了几次的缘故,桑洱越跑就越晕,逃离的速度渐渐追不上谢持风了。才跑出了拍卖会场,她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没有再抓住月落的剑鞘。
见状,谢持风也停住了,二话不说地蹲下来,沉声道:我背你。
望着这片宽阔又熟悉的背,桑洱咬了咬唇,倒是没有矫情,爬了上去。
聚宝魔鼎是魔修的老巢,拍卖会又是聚宝魔鼎里的重中之重。抢走拍卖品,是极其严重的挑衅行为。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追兵从四面八方尽数朝他们涌来。
桑洱眼冒金星,只依稀记得谢持风与那些人短兵相接了数回,不多时,她的意识就彻底沉入了长久的黑暗里。
醒来时,天色已白。
在半梦半醒间,桑洱听见了啾、啾的鸟鸣声,清脆娇嫩。仿佛有燥热的阳光照在了她身上。
睁开眼眸,她就看到了一片古雅而陈旧的木天花板。
空气里,飘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桑洱揉了揉眉心,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两张矮桌拼成的床上,身上盖了一件雪白的外衣,灿烂的阳光在衣料上跃动,暖烘烘的。旁边是一扇大敞的窗,窗外是一片荒凉的河堤,堤上青草蔓蔓,有野鹤在水边休息。
显然,这里已经不是聚宝魔鼎了,而是一座野外的破庙。
庙不大,门口有一扇厚重的木屏风,依稀看到有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门廊上。虽没回头,他却好像听见了她起床的细微动静,开口道:你醒了?
果然是谢持风。
嗯。桑洱抓了抓头发,掀开了披在身上的外衣,下了地。睡了一夜,她的力气已经恢复很多了。
还没走出去,就听到谢持风说:若不嫌弃,那件衣裳,你可以先用着。
桑洱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现在还穿着那个拍卖会给她换上的衣服。在日光下,确实有点过于轻透了。谢持风应该是注意到了吧。
桑洱接受了他的好意,换上了这件外衣。本以为这是谢持风的衣服,结果发现这是女式服装,很合身,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
庙外的那片空荡荡的石地上,起了一个火堆,上面烧着一只已经被扒了皮的野兔。
谢持风坐在石头门槛上,清冷的面容映着碎金般的阳光,白皙而沉静。
他换下了昨天的黑衣服,淡白的袍角铺开在地,茂密的树梢上,有不知名的紫花被风吹落,轻轻地砸在上方。月落剑就靠在了旁边那一根缠了枝藤、微微脱漆的木柱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