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少年属于前一种?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剑刃的寒芒就再次逼近了桑洱。
少年以剑直指着她,冷着脸,斥责道:你也好意思让别人不杀你?那你又为何要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这一路上,你数过自己手里沾了多少鲜血吗?
桑洱听出了一点前情,忙说:道长,你误会了,这间裁缝铺里的人不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少年皱眉。看见眼前的小妖怪身上忽然发出了白光。
凌乱的衣衫堆里,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额头贴着黄符,浓密的乌发铺在白腻的背上,一缕缕地滑下来。变成人形后,符咒的限制减弱了,她稍微动了动,仰起头,符咒之后露出了一对潋滟的挑眼:小道长,你是不是在追杀一只恶贯满盈的妖怪,但从来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我今天只是来订做衣服的,不是你要找的恶妖。
屋中光线昏暗,倒是无法看清她的全部身体,可这幅画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言,还是太过头了。
少年雪白的脸庞涌出了红意,捏紧了剑柄,道:你不要使诈,给我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他家风极严,祖上曾教导,只能与自己的妻子坦诚相见。怎料今天出来除妖,这小妖怪居然会出这一招!
桑洱立刻点头:好,我穿好衣服,道长就可以放我走吗?
少年眉心一蹙,思索了下,说:不行。因为我不能肯定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必须和我待在一起,等到真正的凶手落网,我自然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桑洱忽然两眼一闭,软趴了下去。
见状,少年一怔。
这妖怪是吓晕了吗?
不是吧,她的胆子居然那么小?
仔细看去,她不仅是晕了,一张小脸还泛着惨白色,手指微微发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似乎被那张定身符的力量压得不轻。
少年迟疑地蹲下,撕开了那定身符:你怎么了?
没反应。
少年抿唇,侧头,似乎准备喊同伴来看看。孰料,在他降低防备心的这一瞬,底下那昏迷的桑洱突然睁眼,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那张定身符,狠狠地拍到了他的肩上。
这就是桑洱化人的原因。妖怪的手可没有那么长、这么灵活。
少年闷哼一声,就被她定住了。
这些符咒,平时是修士使用比较多。但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工具。妖怪注入妖力后,也是有效果的,只是不及修士持久而已,毕竟这玩意儿是修士为自己发明的。
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不放我走,活该被我定住。桑洱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改之前做小伏低的模样,火速穿上衣服: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我,我说了自己不是你要找的坏妖怪,还非要我跟着你去捉妖,做梦吧,我才没空奉陪。
你!
桑洱束好腰带,不经意间,瞥到这少年的衣襟处漏出了一角令牌,就好奇地将它扯了出来。
这是一枚苍翠冰凉的玉佩。正面是一个桑洱不认识的家纹。背后则刻了玉佩主人的名字江折容。
这个名字一落入视线,桑洱的动作就轻微地凝固了。
因为在原文里,两年多以后,她附身的原主在树林里救起的那个修士,名字就叫江折夜。
和眼前的少年,只相差了一个字。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个少年和未来会出现的那个修士,有某种关系?
桑洱用指腹摩着玉佩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问:江折容。这是你的名字吗?
少年紧紧闭着嘴,没说话。
见他不答,桑洱灵机一动,笑眯眯道:我猜不是。折容折容,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嘛。这是不是你妻子的玉佩?
闻言,少年似乎有点儿生气,清晰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还没有成家立室。
人类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已经成亲了吗?桑洱蹲在他面前,托腮看着他,眼眸水汪汪的,仿佛充满了懵懂的好奇心: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胞兄。江折容不由自主地答道。说完了,忽然有点懊悔。
他为何要对这妖怪说实话?
就在这时,铺子前头传来了动静,似乎是这个叫江折容的少年的同伴找来了。桑洱如梦初醒,将这枚玉佩塞回了他的衣服里:我要走了,小道长,有机会再见啦。
光天化日下,被她探手进衣服里摸了好几次,江折容的脸色可谓万分精彩。却碍于定身符,无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洱翻墙跑掉。
.
在街上一阵夺命狂奔,桑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约定的地方。食肆中人满为患,桑洱挤了半天,才摸到了楼梯,上了二楼。
长廊两侧,是一个个以半透的纱屏隔开的房间。好不容易找到伶舟,桑洱推开门,就看到桌上已经摆满佳肴了。鱼汤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是刚刚端上饭桌的:主人,我来了我是不是来得正好?
伶舟正坐在栏杆上,望着街上的行人。闻言,转过头来,忽然皱了皱眉,一伸手,将桑洱抓到了自己跟前,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怎么有股血味?
他的鼻子怎么比狗狗还灵?
桑洱情不自禁地后仰了头,手抓住了伶舟的衣服,被他的气息拂过的肌肤痒痒的。一张嘴,却是在告状:主人,我刚才把钱袋落在了裁缝铺,回去拿的时候,发现掌柜夫妻被挖了心,应该是妖怪杀的。有个修士在追杀那只妖怪,撞见我后,把我当成了凶手,不由分说就拿定身符定住了我,我差点就被他的剑刺死了。
听了解释,伶舟疑虑消去,端详桑洱的表情。
她告状的时候,神色隐隐有几分委屈。告完了状,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希望他会露出一点心疼她的表情,甚至是为她出气、去找那个修士的麻烦。
伶舟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冷不丁地,松开了她的肩,手上移,掐住了她的脸颊,戏谑道:你这么弱,连一张定身符也对付不了,当然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
真没同情心。
桑洱被捏着脸,嘴唇都嘟了起来,有点儿不服气,含混道:但我还是逃出来了呀。他拍在我头上的那张定身符,最后又被我用到他身上去了。
你这次碰到的人经验不足,才会着了你的道。下次可就伶舟说着,忽然停了停。
因为走廊外面传来了搜查的声音。
让开让开!我们要找一个人!
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挑货郎已经说了,看到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跑进了这间酒肆,肯定就是那只妖怪。
居然对小公子用定身符。这妖怪必有可疑之处,一定要把她搜出来!
数道身影正在靠近,转眼就到门外了。桑洱急道:肯定是那个修士派人来找我了,主人,我们怎么办?
伶舟撩动眼皮,忽然扯了她一下,将桑洱拢到了他的外袍下。
桑洱心头一跳,手脚蜷缩着坐在窗台上,额头轻撞上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伶舟的体型比她大得多,一腿曲起,一腿舒展。桑洱在他双腿之间,被拢在外袍下。外人丝毫看不出这里藏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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