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郎千夜吃饱了离开,许久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桑洱才慢慢松了口气,松开了手。
孰料,变故就在此时发生。这摇摇欲坠的柜子,撑到了现在,终于不行了。咔嚓一声,整个底板四条边同时裂开,轰然下落。
地上有一些尖锐的木刺,桑洱不假思索地用手给裴渡挡住,痛哼了一声,那些细碎的木刺避开了裴渡的脸,扎进了她的右手掌侧。
裴渡撑起身子,看见了她额角的冷汗,神色微变:你流血了。
虽说是有点疼,不过,这是每一个舔狗都会做的事而已。桑洱嘴角扯了扯,摇头一笑:我不疼,没有伤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裴渡的眼底掠过一些不明的情绪,别开头,没吭声。
系统:叮,裴渡好感度上涨,实施总值:40/100。
嗯?
果然,即使裴渡再讨厌她,也不会讨厌被保护。
桑洱拔出木刺,简单地止了下血,起来道:不知道刚才那妖怪还会不会回来,趁现在,我们去找人吧。
根据谢持风留下的脚印,桑洱判断他不会跑远。这次,终于没有再碰见什么波折了,两人在一处潮湿凹陷的树下坑洞里,找到了谢持风。
正如桑洱所料,谢持风深夜离城,走到此处,已是筋疲力竭。停在溪边,喝了点冷水,吃了两个水果,发现快下雨了,便来到了那破宅子躲雨、休息。谁知道,却好死不死地与郎千夜狭路相逢了。
郎千夜在别处杀了人,将那些猎物带到了此处,大快朵颐。谢持风慌忙藏进了衣柜里,趁郎千夜离开时逃跑了。但他本来就发着低热,又淋着雨,步履蹒跚,越走越慢,最终脱力,趴在了这里。
这个树坑只能容一个人进,桑洱躬身,爬了进去。
谢持风似乎已经脱力了,小脸惨白,气息浅促。
当桑洱接近他时,他慢慢睁开了眼,在雨幕里,辨认了她片刻,声音沙哑,喃喃道:是你?
病都没好就折腾。谢持风感觉到,对方温柔地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水和泥,声音有些无奈,却没有愠怒:你这么着急离开,是准备去哪里?
谢持风的嘴唇微动,恍惚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连他自己也没辨认出来。
因为他答不出来。他早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诬赖你偷了钱的老板?我先前叫了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听完真相、洗清冤屈再走吗?
谢持风的手指缩了缩,眼底浮起了不解、怀疑和希冀,还有一丝不知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的混乱。
走了,我们回去吧。桑洱捂住了他的眼,挡住了溅落的泥水,道: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去哪里,那就跟我回去慢慢想。等你病好了,想好了,再走也不迟。
漫天雨水,谢持风意识昏沉,脆弱和疲倦瓦解了他的挣扎和抵抗。他趴在了自己发誓要逃离的这个人的背上,脸颊枕着她的肩,眼缝中,无声地渗出了一丝温热的液体。
在回去的路上,桑洱御着剑,却还是会时不时地侧头,和他说话。
那温暖的气息,带着他,离开了尸山血海与死亡的恐惧,回到了他如今仅剩的归处。
那雪白的耳垂上,艳红的印记,映在漫天青色的烟雨里,仿佛一抹见之不忘的朱砂痣。
这么一眼,他就记了好多年,再也无法忘记了。
第67章
找回谢持风以后,桑洱开头几天还有点儿担心,这小子会不会哪天又憋个大招,一声不吭地逃跑。
再折腾一回,大概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和郎千夜擦肩而过了。
为此,桑洱还暗中让人在府门的门闩上加了一把锁,并要盯着谢持风的动向。
不过,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回来之后,谢持风不出意外地又病倒了,整个人也沉默和安分了很多。
谢持风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逃,也没有和桑洱表明他和她曾经的关系。桑洱也没有对他的私事刨根问底,只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
这次意外事件里,出去寻找谢持风的人,全都毫发无损,只有桑洱倒霉地负了伤,右手掌的侧面被破木柜的数根木刺扎了进去。
那几根木刺,细长又肮脏。当时,桑洱只是拔出了木刺,没有认真处理伤口。回来之后,伤口边缘红肿泛疼,她只好老实地重新处理了一番,裹上了细布。
.
时值秋季,绵绵阴雨覆盖了泸曲的天空,让人没有丝毫出门的欲望。
这天早上下起了秋雨,空气凉涔涔又湿哒哒的。
裴渡一大早就有事出去了。桑洱没问他去做什么,起床后,她就在书房里查看原主的东西。之前晒书时,她看到过一些纸页已经快被虫蛀烂的珍贵药方,还没有来得及把内容都翻抄到新的纸上。现在下雨不能出门,正好可以做这个打发时间,顺道偷一下师。
可惜,桑洱现在的右手掌裹着细布,屈伸不便,握笔写字,有点艰难。
桑洱皱着眉,有点纠结地握着笔。这时,有人笃笃地敲了敲门。
书房的门敞开着。门槛外,谢持风端着一盅参鸡汤,站在门槛外,模样有点儿拘谨。借住了那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书房找桑洱。
桑洱心道了一声稀客,放下了笔,露出微笑:持风?进来吧,你找我有事吗?
谢持风依言走近,停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了桑洱一眼,就低下眸,望着白瓷炖盅上的青花纹,低声道:我帮忠叔送参汤来。
天儿冷,厨房炖了参鸡汤,忠叔给桑洱端来,半路腹疼。恰好,谢持风正在走廊上散心发呆,忠叔就招了他过来,让他帮忙送个东西。
无法拒绝这个对他颇好的老人的请求,谢持风就来了。
谢谢你跑一趟。桑洱弯腰,笑着道了谢,伸出手接了。
交接时,无意碰到了谢持风的手指,桑洱怔了下,发现他的手很冷。
下一瞬,谢持风已垂下了手: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去。
等一等。桑洱叫住了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吃完早点不久,已经喝不下这么多汤了。现在天气冷,这汤要是凉了,味道也会大打折扣。不如你坐下来,替我喝一点吧。
谢持风愣住:可是,我
别可是了。桑洱上前,双手轻搭住他的肩,将他带了回来,按坐在椅上。正好,这个汤盅旁还放了小碗和汤匙:想喝多少就自己盛。
谢持风有些不知所措,坐下之后,腰脊和手脚都有点儿僵硬。
他其实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个人相处这个变相害自己敬仰的兄长死于非命,却又救了他两次的陌生人。
将他安排在这里后,她就走开了。
谢持风的目光落在了摆在面前的参鸡汤上,汤中飘着红枣,枸杞,葱片。黄橙橙的鸡肉炖得软烂,冒出诱人的白烟。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拿起了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
仿佛有一种幼稚又莫名其妙的坚持,谢持风绷着小脸,屏住呼吸,在动作间,尽量没让瓷勺和碗碰撞,发出声音。
热度透过瓷碗渗到手心。谢持风捧着它,喝了一口。
暖意随着汤汁流入胃部,蔓延至全身。冰冷微僵的指尖,似乎都暖了不少。
谢持风咽了下去,不由抬眼,看了那边的桑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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