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赵姐姐。
你平日里忙东忙西,总不太记得打扮自己。赵阳道,不过,你这样,便很好。
女为悦己者容,话是这样说,咱们大楚女子却是为所有人妆容,认识的,不认识的。闺阁冷清,外出限制又颇多,不失为消磨时间的法子。只可惜红颜易逝,此种寄托,打从一开始,便没什么盼头。
沈兰静听赵阳说话,总觉现在是该下雨的。可天气又好得很。
她想说话,又知赵阳此时,大概不需她说什么。
我与他情意最浓时,他也曾这样为我描眉梳妆,还道要与我这样天长地久地过一辈子。赵阳笑道,可我不愿做妾。我娘说我不知好歹。
他家庭院那么大,女人又那样多,院子后面的河水里都是漂浮着的脂粉。若是每人每天都要描眉,我何时能用上我的青黛。恐怕他还没描完,就先累死了,我更不愿做寡妇。
说到这,赵阳笑,沈兰也笑。要散时,他对我多少还有些情意在,便给我些银子做盘缠归家,叫我日后好好过活。我收得很理得心安,却没依他言回家,在此盘下一间店铺,从此做起了生意。
我做得风生水起,他夫人竟都过来买过许多,但他却不曾来过。赵阳道,他毕竟已做了军营主将,想来初见时不过尔尔。
主将沈兰身上再涌起久违的战栗感,是五军营吗?
不错。
*
自赵阳走后,沈兰一直魂不守舍,直到萧宁回来,才如梦初醒般。
萧宁颓丧道:兰姐,我真是无能!这些日子几乎与他形影不离,谁成想此人说消失便消失,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遍寻不见。
沈兰安慰他:无事。这人这么长时间内都活得好好的,这么短时间内性命必然无虞,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且上楼去休息,明日再去寻罢。
待到萧宁走后,沈兰披件外衣,瞟了一眼在屋檐上打瞌睡的庄衡,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她在门外朝楼上比了个OK的手势,阔步向前走。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遑论距离味香园变成一堆灰烬,才只过去这么短的时间。
裴昭虽然没说过,但沈兰知道,从味香园被火烧后,店中几人明显都心有惴惴,只是从来不提。
他不知对齐王或者沈梅用了什么手段,叫他们此刻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再分不出身来,来找她这么个小店的麻烦。
但依裴昭现在的力量,也定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同归于尽法。
不能不能再等了。
最明显的证据,便是醉香楼。小花走后,她便安插了裴昭的人。
那人时常来她这说情况,还带来莺莺的消息,都道一切安好,叫她放心。
沈兰一直在猜想,沈梅流落在外时,经历过什么。
这点书中并没有详细交代过,只道她身世凄惨云云。相依为命的娘亲早已去世,在未被领回前,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苟活在世上,惹人怜爱得紧。
她现在知道醉香楼必然有沈梅的耳目,燕之坊同她关系匪浅,但其中关窍,并没曾想明白,尤其是李二狗这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况且,她还没刚想出点门道,李二狗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如何不令人生疑。
沈兰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她根本不敢深想,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站在大理寺前,才察觉,自己原来一直想来这。
月色幽微,树梢斜出,大理寺的门紧闭着,显出别样的庄严肃穆。沈兰在此处流连片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走不要紧,再回到店中却几乎大跌眼镜她托萧宁四处寻找的人,正在大堂中五花大绑着!
沈兰谨慎地环顾四周庄衡还在打瞌睡。这人既能悄无声息地进来放下人,又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绝顶高手萧宁还在楼上,这人武功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因赵阳方才说过,她下意识地便想到五军营的那位主将。
会是谁呢?
沈兰把他口中的布条摘出来,笑眯眯道:好久不见,李公子。
这李二狗一看见沈兰的笑模样,几乎遍体生寒,甚于方才被人劫持时。
沈老板,自那次被你警告过,我可再没来寻衅滋事过只是偶尔嘴馋,过来买个冰淇淋,这不犯法吧?
这自然不能。沈兰替他解开绳索,这时庄衡已转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束缚的绳子一解开,李二狗便揉着酸痛的肩膀,尽可能地离沈兰远些,这女人比他疯。
这地方晚上比白天更吓人李二狗自言自语,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沈兰不知他在琢磨什么:李公子可是我们这的贵客,一支冰淇淋算什么,若是想吃,我便差人给你送上一桶,保证您吃个够。
李二狗还真没脸没皮地在脑海中肖像了这个美好场景,而后猝然长叹道:我不是都被拉进你们店黑名单了,身上也没银子,如何能吃个够。
我请李公子来,自然是有求于您。
这是请?李二狗看着身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声。
沈老板要什么有什么,竟还有事相求我这么个无赖么。不过若是真有事,他眯起眼睛,一桶冰淇淋,恐怕不大好打发人。
沈兰有点想笑。这人到这种年纪,贪得无厌也便罢了,连眼前形势都认不分明,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你告诉我实话,条件随便出。
沈兰没心情跟他讲笑话,面无表情道,若是不说,你大可以试试,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李二狗心里一阵毛骨悚然,他知道沈兰可怕,但也没料想到,方才她说话时那股从容不迫的压迫力,气势逼人,竟几乎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恍然间真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沈老板有话便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兰道:你如今的老婆,是从何处讨来。
李二狗方才大气不敢出,毕竟性命攸关,唯恐漏掉了沈兰说的一个字,哪料想竟是个这般无关痛痒的问题。
村里清白人家的女儿,媒人给介绍的。李二狗虽轻视,也不敢胡说。
沈兰听见他着重强调的清白二字,心中只是不住冷笑。
自己什么样子不清楚,倒还有脸要求别人冰清玉洁。
讨来冰清玉洁的老婆,又当死鱼眼般任意糟践。
打老婆多么威风。沈兰笑得如春风拂面,李公子日后定要晨昏定省地每到时间便打,不然自家娘子上房揭瓦怎么办。
李二狗听出沈兰语气怪异。然亦无可奈何,他只好先应下:沈老板说的是,我定谨记在心。
万一落下呢。沈兰道,这种事情,一次也少不得的。须知只少一次,便免不得要生出异心来,势必要节外生枝。
李二狗沉沉点头,沈老板所言极是,还需从长计议。他还真觉沈兰言之有理。
不如这样,李公子忘打自己老婆一次,我便差人打您一次,如何,定能记得更牢些。
你李二狗大着嘴巴,沈兰心想幸亏他今晚没喝酒,她可不想跟一个醉鬼理论。
沈老板,俗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自家的事情,还是不劳烦沈老板关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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