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诺从听到周铭远那句话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呆滞状态。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的,只有一句话:周铭远有老婆,他居然有老婆!
他既然有老婆为什么还要招惹他?为什么还一定要和他结婚?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这个大骗子!
冯一诺委屈极了,有什么比自己结婚后发现自己的另一半有老婆更悲痛的事呢?
不得不说冯一诺真是个天才,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自己就是周铭远老婆的可能性。
当然,这实在也怪不得他。虽然冯一诺在很早以前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但这么多年来,他眼里心里就只装得下一个宋思齐,恋爱经验基本上等于零。
虽然娱乐圈里同类不少,但这种事情谁也不会拿出来大肆宣扬,恨不得捂得越严实越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季珩那样的背景和底气,可以肆无忌惮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所以冯一诺并没有什么同类的朋友,他甚至没想过同性情侣之间的亲密要做到哪一步。
他单方面认为自己和宋思齐是在一起的这十年里,青葱岁月时,只是传传纸条牵牵小手就非常满足了。后来他成年了,宋思齐吻过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接触,就让冯一诺羞涩幸福到眩晕。
再后来,他们时常奔波于不同的剧组和城市,大多数交流在电话里,或者微信上。
偶尔相见,宋思齐会意气风发地谈到自己的现状和未来计划,绝不辜负自己的小诺诺。冯一诺只是倾听,心里也已经很快乐。
如此亲密无间地一直走下去,就是冯一诺所理解的全部幸福了。
所以在冯一诺这个传统的乖宝宝的理解中,老公、老婆是只限于男女正常夫妻关系才可以使用的称呼,于是这会儿便一头扎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但周铭远从小在美国长大,在他的认知中,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个相爱的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并宣誓相守一生。那么称呼又会有什么不同?
这大概也算是中西方文化差异,于是悲剧了。
冯一诺在自己的牛角尖中都快伤心太平洋了,周铭远却没弄明白,刚刚见到自己还惊喜交加的冯一诺怎么突然就晴转多云一言不发了?
周老板以为他拍了一天戏累了,于是直接让辛哲把车开回了酒店。
住在顶层套房的客人有直达的电梯,周铭远和冯一诺走到房间门口,冯一诺开门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居然不让周老板进屋。
周铭远挑了挑眉:为什么?
冯一诺呆呆地说:你有老婆。
周铭远面不改色:所以呢?
冯一诺有点伤心地垂下脑袋:所以,你应该去找她。
周铭远少有地迷惑了一下,盯着冯一诺头顶的发旋思考了两秒钟。
很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冯一诺一脸茫然地抬头。
周铭远抬起自己的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那枚精致素雅的铂金指环:你是我签过正式结婚文件、举行过婚礼、在神父面前宣过誓的唯一伴侣,你让我去哪里找第二个老婆?
第34章你起码说声谢谢吧?!
冯一诺不想活了。
准确地说,是没脸活了。
他觉得就算是一头猪,都比他聪明。真的。
他居然在周铭远面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居然以为周铭远还有另一个老婆!他的智商是不是被狗吃了?
苍天啊,快降道雷劈死我吧,那样我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了!
然而,苍天并没有让他如愿,所以冯一诺只能自力更生地把自己镶进沙发里,用抱枕把自己埋起来,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任凭周铭远怎么哄都不出来。
周铭远对冯一诺的反应哭笑不得,如果他见过李承昊当上皇帝之后的样子,一定会惊讶于冯一诺戏里戏外的反差怎么会如此巨大。
但周老板是没有什么哄人经验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没哄过人,也没谈过什么恋爱。
不过这并不是说周老板身边没有过其他人。以他的外形和身份,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都有足够的资本吸引不同类型的狂蜂浪蝶往他身上扑。但能突破周铭远高傲冰冷的防线扑到他身上的少之又少,更是不可能需要他去纡尊降贵地哄。
这仅有的两三个,都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怎么做一个懂分寸、知进退、听话乖巧的情人。
至于谈恋爱,周老板没那个时间,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贺以则说那是因为他没遇到那个让他想谈恋爱的人。
周老板对这位换情人如换衣服的花心大少口中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表示嗤之以鼻。
但遇到冯一诺之后,他突然觉得贺大少这句话有点道理。
因为冯一诺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周铭远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一点从他回到周家,掌控盛世嘉德,对付他那些叔伯们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来。他习惯谋定而后动,步步为营,掌控全局。
但冯一诺的出现,却让周铭远体会到了什么叫失控。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说周老板会大街上随便拉个人结婚,周老板一定会把那人打包送进精神病院。
可就是这种看似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那天他在教堂等人,等一个约好要和他举行婚礼的人那个人不是他的情人,更不是他的爱人。但却是周老板经过多方考虑,认为最合适的人。而那人也表示十分愿意成为周老板的合法伴侣。
然而周铭远在教堂外等了一个小时,等来的却是那家伙的临阵脱逃。
周老板怒不可遏,当即就有种想砸电话的冲动。他在教堂外的广场上喂了半天的鸽子,没想到自己却被当鸽子放了。
周老板很生气,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之中,他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却在途中顺手捞了一把差点栽到地上去的冯一诺。
冯一诺自己还没反过来是怎么回事,靠在他怀里半天没缓过神。但周铭远是知道的,因为他这一个小时除了喂鸽子,还在看冯一诺。
他看冯一诺自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这小子到底能蹲在地上哭多久。
事实证明冯一诺很能哭。周老板喂了多久的鸽子,他就哭了多久。准确时间是一小时二十三分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蹲得太久,哭得太久,双腿发麻,脑袋缺氧,猛然从地上站起来,不晕才怪。
而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冯一诺两眼发黑往下倒的时候,周铭远刚好走到他身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不过可能因为正好在气头上,周老板的力道有点大,直接把人拽进了怀里。
脑袋发晕的冯一诺生给撞清醒了,又听到了自己电话那头某人的话,以为他被抛弃了。
然后周铭远就听到他用词不达意的英文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
周铭远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刚被放了鸽子的周老板笑不出来,但他确实觉得面前这小子有点意思。
明明自己失恋,蹲地上旁若无人哭了一个多小时周铭远从他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早就看出他才是真正被抛弃的那个人眼泪还没擦干,居然好意思对别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如果这句话有用的话,他又何至于一个人在这里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