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和预想的轨迹相差不大。
丢手镯的是生活老师。
福利院三番两次地丢东西令生活老师非常生气,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她丢的东西。
她发现后,马上把所有人集中到休息室,从衣物到柜子全检查了个遍。
整件事情唯一和预想脱轨的,是原本该出现在文文柜子里的手镯,变到了瘦弱男孩的柜子里。
瘦弱男孩又一次被抓,这一次挣扎抗议地格外激烈。
他言语激烈地怒骂吴鹿洺,没骂两句,吴鹿榈忽然出声盖过了他:天呐弟弟!你的柜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牛奶!
吴鹿榈当然知道这些牛奶是怎么来的,她现在说的话都是早上吴鹿洺叮嘱她说的。
这话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吴鹿榈看看吴鹿洺,有些紧张地继续下去:刚好18瓶,弟弟,我记得你好像一共就领过18次牛奶,你为什么一瓶都没喝!
吴鹿洺这才轻轻出声,声音里透着虚弱:我喝不了牛奶,一喝就吐。
周围一下子议论开来,有人问:你喝不了牛奶偷牛奶干什么?
这些牛奶不会也是偷来的吧?虽然是没见过你喝牛奶,可是
吴鹿洺顶着议论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打开喝下。
而后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跑到垃圾桶旁吐得脸色煞白。
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没了。
因为吴鹿洺的样子,是真的吐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吴鹿榈一见吴鹿洺这样,顿时也顾不上说什么台词,迅速跑到吴鹿洺身旁,焦急道:弟弟,你怎么样?喝不了干嘛还要喝啊!
她说着忍不住小声嘟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能喝牛奶的啊?
毕竟他们前几天晚上还躲在阳台上偷偷喝过一瓶,不过这话吴鹿榈没说。
吴鹿洺当然不是喝不了牛奶。
他进屋前灌了冰水,进屋后便一直在忍着恶心。
本来他身体就差,也不会有人看出异常。
更何况在场的小孩居多,大半都是哪边说就信哪边的类型。
他吐了半晌,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听到有人小声嘀咕:那那些牛奶就不是你偷的啦?那你为什么不说呀?
吴鹿洺接过吴鹿榈递来的水漱口,费力回答:我第一次就说过,不是我拿的。
这话让不少人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吴鹿洺还指着瘦弱男孩说过是他拿的。
现在加上两次贵重物品的偷窃,没有人会再怀疑真假。
那个叫文文的男孩在这时颇为惊讶开口:居然一直是你!这么说,你每次都第一次站出来指认,甚至最后喝掉我牛奶的也都是你,的确很让人怀疑啊!
这话等同于一个盖棺定论,瘦弱男孩本就心虚,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这一次被老师带走,晚上也没有回来。
吴鹿洺又发起了烧。
他是猜到的,但发烧的势头还是意料外地过□□猛了些。
夜里吃完药半梦半醒,忽地瞥见床头站着个人。
他瞬间清醒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发现是那个叫文文的男孩。
文文注意到他睁眼,冲他笑了一下。
吴鹿洺没理他,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文文却在这时开口:我知道是你把手镯放到我储物柜里的。
他用着笃定的语气:你也肯定能猜到,是我放回到那家伙储物柜里去的吧。
吴鹿洺依旧没有理他。
他很累,浑身发烫发软,胃还痉挛叫嚣着。
没工夫,也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文文等了会还是没等到回应,忽然又道:我看到过你和你姐在阳台上喝牛奶,你根本不对牛奶过敏。
吴鹿洺终于给出反应,警惕地朝文文看去。
文文已经坐到他床边,月光下眼皮还还未淡去的伤疤显得格外分明。
文文似乎是被他的表情取悦到,忽然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凑近吴鹿洺,紧盯着吴鹿洺充满警惕的眼睛,语气愉悦开口: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预感,你跟我,是一样的。
在所有人面前装得温顺无害、弱小无助,他支起一只手抵在床头,托着脑袋看紧抓着被子的吴鹿洺,但其实从我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诬陷你是小偷开始,你的脑子里就已经有报复我的计划了吧?
是不是我每诬陷你一次,你心底里报复我的计划,就更会完善一点?
吴鹿洺紧盯着文文充满笑意的脸。
许久的安静过去,他沙哑到几乎不成形的声音才响起:是又怎么样?
文文看起来更高兴了。
当然不一样了。他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边上正在熟睡中的其他小孩,那些蠢货,被人欺负了,从来都只会没用地哭,没用地嚎叫,一次是这样,一百次还是这样。
或者说,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小孩,甚至是很多自以为是的大人,也都是一样,他们懦弱无能,连报复都束手束脚。
男孩语气轻松地像是在讲一个笑话:你的虚伪、狠心和滴水不漏的恶,多的是人一辈子都学不来。
见吴鹿洺久久没有开口回应,文文忽然又道:你知道什么样的小孩,会被父母丢弃在这里吗?
他抛出问题,却似乎没有要吴鹿洺回答的意思,很快就兀自接了下去。
一种是智力残缺。
一种是身体残缺。
他左眼上的伤口拉长,向下的幅度像一张倒过来的笑脸。
紧跟着他放轻声音,如同鬼魅般开口。
剩下那一种,是天生的怪物。
天生的怪物。
这几个字在吴鹿洺脑中闪过,又引起胃里一阵痉挛。
他闭上眼片刻,再睁开眼看文文时,眼底已经不见什么情绪:不要以为把我和你划分为同类,我就会停止报复你,18次,一次都不会少。
文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又好玩的话,他笑了好一会,忽然说:不应该啊,我听他们说,你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反倒是你姐姐还记得一点。
这不可能。他又用笃定的语气,你的智商不知道比你姐姐高了多少,你怎么会记不住以前的事。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兀自往下说:我连我一岁多我妈把我丢在福利院门口的画面都记得,搞笑死了那个女人,一直在说对不起。恶心的说给她自己用来降低罪恶感的对不起,三个字要是就能抵一条命,命多贱啊。
他说到这似乎也不需要吴鹿洺给他什么回应了。
嘲讽完以后,他忽然又用那种很有兴致的眼神看向吴鹿洺:我听老师说,你和你姐姐是被拐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