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进诊疗室前,一家子除了公司有事实在赶不回来的表哥吴盛矜和舅舅,全聚在了诊疗室门口。
进诊疗室前吴鹿榈还在缓和气氛说着家里老人太大惊小怪,但吴鹿洺有注意到她眼眶是红的,明显在憋着一股劲忍着情绪。
这几年家里人虽然都绝口不提他昏迷大半年那事,但吴鹿洺清楚他们都有阴影。
所以在诊疗室里接受药物治疗那几个小时,他一直忍着疼没敢晕过去。
出了诊疗室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还好好睁着眼,他才敢稍微松口气。
治疗开始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一共三个小时。
他本来是想好了的,出来后吃个饭,就给温斯沅打个电话。
之前每天都打,忽然有一天不打温斯沅肯定会起疑。
但显然他是有些高估了他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
从诊疗室出来后缓了将近一个小时,勉强吃下去一些流食后,吴鹿洺发现他根本没法开口讲话。
出口的声音虚弱得离谱,除非温斯沅聋,不然不可能听不出怪异。
身上疼得睡不着觉,吴鹿洺盯着手机上温斯沅给他发的消息,愣是没敢回。
直到熬到八点多,温斯沅主动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
昨晚温斯沅把他哄睡后,吴鹿洺半夜又疼醒过一次。
守夜的吴鹿榈恰好没睡,态度十分强硬地喊来了值班医生,最后吴鹿洺吃了点止疼的药下去,才重新睡着。
吴鹿洺正盯着温斯沅发来的消息有些出神,忽地听到开门声。
紧跟着吴鹿榈的声音响起:醒了啊,正好妈在来的路上,问你喝什么粥。
吴鹿洺暂时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思索片刻道:燕麦牛奶。
吴鹿榈点点头应了声,低头按着手机回复。
回完消息她走到病床旁,看向吴鹿洺道:我扶你去刷牙洗脸?
不用扶,没昨天那么疼了。吴鹿洺这话倒是不假。
协议签订前苏医生就说过,治疗的过程虽然很难熬,但是后劲不大,基本上缓一天就能好。
吴鹿榈听吴鹿洺声音不再跟昨天似的那么虚了,也就没强求。
不过吴鹿洺没马上起床。
他跟吴鹿榈说完话后又重新看向手机,思索道:姐,我们今年年后有安排吗?
没有吧,之前不是不清楚你需要在医院待多久嘛,不过昨天听苏医生的意思,你后面还需要再做两次,恢复得好的话应该年初就能出院。
吴鹿洺闻言点点头,给温斯沅回过去消息。
回完后他等了一会,见温斯沅那边没动静,便放下手机进了病房的洗漱间。
等他洗漱好出来,发现温斯沅回给他了好几条消息。
【镇上初七有个祈福活动,三年一次。】
【挺有意思的。】
【你要来吗?】
吴鹿洺看清楚消息,握着手机愣了神。
动车到站的提示音把吴鹿洺叫回魂。
他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人流下到站台。
温斯沅老家比B市要暖和,初六这天又是个艳阳天,充满阳光气息的风往领口灌,不带半点冷意。
吴鹿洺按照温斯沅给的指示一路走,出了车站,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最高的温斯沅。
今天天气暖,温斯沅就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
他站在车站外的某个指示牌下,垂着脑袋正在看手机,斯文的金边眼镜挂在鼻梁上往下落了几分,身上惯有的严肃气息在冬日的暖风里似乎有见缓。
出挑的身高加上长相,周围路过的人总难免要多看他两眼。
吴鹿洺这一整个寒假都很想他。
但今天人到了眼前,他发现之前都还不够想。
他有点想过去就扑进温斯沅怀里,不过车站外人实在太多,因此他只是走到温斯沅跟前,抬手替温斯沅扶正了温斯沅鼻梁上滑下的眼镜。
就在他的手扶完眼镜要落下时,被眼前的人一把抓住。
温斯沅收起手机看向他,握着他的手似乎是在探他手的温度,见他手不凉,这才松开,而后拿下他背上背着的包,道:我开了我爸的车来,就在附近。
吴鹿洺点点头跟着他走。
找到车后一个上驾驶座一个上副驾驶座,动作平常得仿佛没有分别一个月,只是寻常地开车出门去逛个超市。
吴鹿洺正这么想时,已经在驾驶座坐好的温斯沅忽地倾身到副驾驶座,从他手中接过了拉到一半的安全带,替他系上。
温斯沅动作时气息来回在吴鹿洺颈间。
温热的有点痒,吴鹿洺下意识伸手去碰。
手刚抬到半空中,忽地被一只大手抓住。
替他系好安全带的温斯沅抬起头,将他搂在了副驾驶座亲。
刚才没感觉出来的那股分别味道,吴鹿洺从温斯沅的吻里感受到了。
温斯沅大多数时候亲他都是慢条斯理的,偶尔会逗弄一下他,但基本都柔和得以照顾他的感受为主。
今天温斯沅的吻跟以往哪次都不一样,很凶,霸道得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吴鹿洺整个人被压在副驾驶座上,仰着脑袋有些喘不过气。
嘴巴被温斯沅亲得火烧火燎的,温斯沅搂着他的手臂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激烈交流的吻还是第一次,因此吴鹿洺被亲完后好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车开到半路,温斯沅开口说了话:来之前吃过午饭吗?
吴鹿洺答应了声:吃过。
城镇的道路虽然不如大城市宽,但车辆不多,一路上几乎都畅通无阻。
放假都在家做些什么?温斯沅仿佛很寻常地问。
吴鹿洺晕乎乎地下意识回答:跟家人看看电视吃吃饭,就平时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些。
他这个回答落下后,温斯沅有片刻的沉默。
但吴鹿洺这会注意力不太集中,并没有注意到。
不多时温斯沅再次开口,揭过了这个话题。
温家门前并没有停车的地方。
因此温斯沅把车停下后,两人还有一小段路要走。
这一小段路要经过各户人家。
整个镇开电瓶车半小时就能逛完,邻里间几乎都能认个脸熟。
今天是个热闹日子,十户人家里能见六七户人家门前有人。
基本上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小孩穿着大红的喜庆衣服,一个个都被打扮得像年画上的娃娃。
温斯沅带着吴鹿洺一走进他家那条路,就有人和他热情打招呼。
小沅,带朋友回来玩啦!
这小娃娃是你们大学里的学生吗?长得可真俊。
第一回见你带朋友回来玩啊,小朋友,糖吃不?
不难看出温斯沅很招这一带人喜欢。
吴鹿洺跟着温斯沅走下来一路,口袋里被塞了一堆开心果瓜子糖果。
这种情况对吴鹿洺来说实在陌生。
他小时候生活在福利院,福利院在深山里,旁边鬼都见不着一个。
后来被吴云汶领回了家,住在B市的一处小别墅区内,周围也很少见人。
就是外公外婆在老家的那座木屋,因为天气冷的日子能占上半数,吴鹿洺过去时又总是年边,也很少能一下子见那么多人。
因此被第一个满脸笑容的妇人塞开心果时,吴鹿洺是有些懵的。
直到听到温斯沅在他耳边轻声说可以接,他才终于拾回点平日里待人的礼貌笑容,认真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