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不过没有人驻足,医院里没生病的人来去匆匆,生着病的人无闲心留意。
男人的声音落下后许久,吴鹿洺仍旧不见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说完了?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回应,男人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吴鹿洺便没再多说,侧过身绕开男人就要回住院楼。
男人见状,连忙开口道:等一下!
他叫住吴鹿洺:你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吴鹿洺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想听我说什么?接受你的道歉?还是说顺便再因为你哮喘的事跟你道个歉?
男人脸色一白:我没这个意思。
吴鹿洺安静地注视男人片刻,忽然开口问:你当时是怎么判断,是我约你去的福利院后面的池塘边。
我看到了你留在我枕头边上的字条。
你怎么确定那字条就是我写的,在那之前你看过我的字?
男人面色一滞:没有,但是
他那天刚跟寄养家庭的人说完跟吴鹿洺有关的事,一抬头就看见吴鹿洺站在窗户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很乱,因此看到字条下意识就想到了吴鹿洺身上。
再加上那时候
岑惜文说看到你来过我的床位。
吴鹿洺听完男人的话,忽然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有女儿吗?
男人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女儿?
吴鹿洺没回答,只是继续问:多大了?
今年刚上小学。
今天早上有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掉进湖里,当时我们就在湖边,岑惜文说那是你的女儿,他问我救不救。吴鹿洺看向男人。
男人听得反应了好一会:我没有两三岁的女儿,今天那个落水的小女孩我听说了,根本不认识
岑惜文很喜欢用半真半假的话戏弄人,这句话,是你对我说过的吧?
男人一噎,片刻后他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当时那个纸条是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鹿洺没有回答,只是静默地看着男人逐渐变化的表情。
惊恐,懊悔,自责。
仿佛一直以来支撑他自欺欺人的信念倒塌,塌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再去找支撑点。
吴鹿洺观察完男人的表情,才淡声开口:因为我当时的确想,你就那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是谁诱导你去的,重要吗?
吴鹿洺的话落下,男人的表情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吴鹿洺却像是看累了一般,不再言语,再次错开身绕过男人离开。
男人这次没有再叫住他,只是垂着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芳老师明明跟我说,是你告诉她我在湖边的,是你让她去救我的,你
吴鹿洺走出几步后,男人又一次出声叫住了他。
男人这一次的声音里带上了似乎难以忍受的痛苦:小洺,对不起,你接受我的道歉吧,我这些年一直在痛苦自责,我
吴鹿洺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为自己谋利是人的本性,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男人听话这话,眼里的沉重刚化去一些,就听到吴鹿洺又道:但既然你当初选择这么做,就应该做好准备承担你选择所带来的所有后果。
吴鹿洺说着,忽然似有所感地抬头往楼上看去。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温斯沅所在的病房。
但是这会窗户关着,无法辨认病房里的窗户前是否有人。
吴鹿洺盯着那扇窗看了好一会后,收回视线淡漠道:我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无关紧要的人痛苦与否,不是我需要思考的事。
他说完就彻底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进住院楼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吴鹿洺按过楼层后低垂下眼眸。
电梯上到8层楼半分钟都不用,吴鹿洺却有些迫切地想马上到温斯沅身边。
不用坐电梯,不用走到病房,就能马上到温斯沅身边。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在狂热的念头下响起。
吴鹿洺快步走出电梯,却在迈出电梯间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十几米远的某个病房门口,穿着病服身材高挑的男人倚靠在门框上,身旁是挂着点滴的输液架。
从他半阖的眼帘不难看出他身上的疲惫,但在电梯间脚步响起的瞬间,他仍旧第一时间睁开眼投来视线。
而后在看清来人后,他推过一旁的输液架,迈开腿朝电梯间走来。
吴鹿洺一时间仿佛被定在电梯间,许久无法动弹。
他紧了紧手里拎着的水,眼眶发热地先一步断开了和温斯沅的对视。
温斯沅不是白纸。
吴鹿洺从没觉得温斯沅是白纸过。
人是极其容易被动摇的一种生物。
十个人十句话,就可能让一个人有不少于十种摇摆不定的念头。
风一刮,就容易迷失在混乱的风向里失去自我。
可温斯沅却像台风天里紧紧扎根在地底深处的参天大树,任如何狂风暴雨,都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生长理念不受丝毫影响。
被这样的温斯沅认可,就算再糟糕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来了!
后面还能稍微甜一阵子,我觉得我最近太懒了,都快懒成废物了,所以我决定从下周起,我一周至少要更新三章!以周为单位做不到就给大家发小红包!我要支棱起来!(这周再让我最后懒三天,谢谢大家,么么么么hhhhhhhhh
第65章
三人吃完午饭,温斯沅才刚挂完一瓶点滴。
护士来给温斯沅换第二瓶点滴,吴鹿洺拎着垃圾出门扔。
等他扔完垃圾再回病房时,病房的窗帘已经被拉上大半截。
温斯沅躺在病床上阖着眼,看不出有没有睡着,但面上是明显的倦意。
吴鹿洺见状放轻了脚步,正要进屋缓慢带上门,屋里头的徐琪麒忽然对他挥了挥手。
他见那意思应该是要跟他出去说话,刚买进病房的脚往后,又重新退了出去。
两个人到病房外带上门,徐琪麒才开口: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早上老温还做了几项常规检查,这会应该都能取了。
徐琪麒说着把几张单子递给吴鹿洺:我来的时候问了护士,报告要去旁边门诊一楼取,如果检查结果都没问题,下午打完针应该就能出院。
吴鹿洺接过单子点点头,正好徐琪麒要离开,两人便一起下了楼。
医院的中午人不太多。
吴鹿洺拿完所有报告单,垂眸一边扫视着一边往外走。
他一直以来都是医院的常客,久病成医,因此常规报告单多多少少能看懂一些。
从门诊一楼拐出刚要走到门口,身旁忽地传来个声音:你东西掉了。
吴鹿洺心思在报告单上,一时间没能马上回过神。
等过去一会他反应过来那话似乎是对他说的时,说话的人大概是见他一直没反应,已经替他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吴鹿洺余光中瞥到是他的钥匙扣,钥匙扣上串着几把钥匙。
温斯沅家的和学校宿舍的都在。
他顿时道了声谢伸手去接,然而就在要接过时,递东西的人忽然把手往后缩了一下。
而后那人在钥匙扣上连着钥匙的环上按了一下,才重新把钥匙递给他。
吴鹿洺接过,看了眼钥匙扣上松动的一圈铁丝,意识过来对方刚才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