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局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不想想办法?!之前说好了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现在给的就是这种结果?!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说要跳车就有人巴巴地按你们说的跳?你们忘了你们的工资是哪里来的了?我每年坐那么多躺车交那么多钱现在是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是谁从座位上跳起来,嗓音如滚滚洪钟,硬生生压过了整节车厢的动静,朝着头顶的声音吼出一句:老子操你妈!!
广播却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段文青站在话筒边上:正巧,车辆行驶之初我们曾在车厢里发现了十数个逃票上车的贫民,现在就关在员工间里。
吵闹声不约而同地在这一秒内静了下来。
段文青声音平稳:考虑后决定,我们将请那十一位贫民下车,以顺利渡过接下来弧度更大的弯道,保证各位旅客们的生命安全。
车厢里静了半晌,最后是那位喊操你妈的乘客声音率先响起:这就没了?
没人说话。
广播说完了该说的,直接装死。
师瑜忽然起身推开了车辆左侧的玻璃,窗口蹭地拉到最大。
窗外没有月光,下着大雨,夜风吹得又凶又急。
雨水冲刷着车窗,流淌过轨道,拍打着石头锋锐的棱角,卷着树影,裹着人的尖叫,隐隐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
嘭
嘭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接连的闷响便已经结束,像沉重又歇斯底里的哀嚎。
也不知是为了响应他的动作,还是为了响应刚刚念完的广播。
季从阳咽了口口水,盯着窗外,有点发愣。
列车的速度很快,掉下去的东西只在恰好看向这边的人眼里匆匆而过,甚至来不及捕捉,便被甩到了后面。
已经按照他们说的让人下去了。
乔厌反应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这一句是在回答他之前问的那句。
看样子他们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方法。师瑜重新转头,眼睫上挂满了雨珠,不过既然关着贫民的员工间都被打开了,那他们应该也发现了被反锁在里面的六个列车乘务员。
谈望神色骤变。
乔厌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什么叫被反锁的六个列车员?
谈望声音发沉:我跟他被系统分到的身份都是贫民,刚开始是混进运货的车厢上车的。后来被人发现,我们就在他们要把我们关进去之前把人全砸晕关到了员工间里。
乔厌再如何也没想到事件还有这么个前情提要:有人看到你们的脸吗?
我们被那六个列车员从车厢最后一节一路押到第三节,一群十几个人收到的注目礼就没少过。如果只有我就算了,他谈望转头看了一眼,你摸着良心说说,你看到了你能忘?
乔厌默然。
虽然我们后来扮了几个小时的列车员,但乘客估计要么本来就不怎么注意,要么注意到了也只以为之前那并不是被押的犯人而本来就是车上的员工,跟一群员工走当然没什么问题。谈望语速飞快,但现在那六个人出来了,贫民身份肯定瞒不下来
他话音未落,前方车厢的连接通道门刚好被人推开了。
为首的那位列车员目光在车厢里扫视一遍,倏地落向这边,一把扯下对讲机:在那里!
师瑜的手腕几乎同时被人抓住了。他垂眸看了眼,平静地提醒:这是在车上。
就那么点地方,要怎么藏。
谈望抓得更紧了。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一行十几个穿着制服手持武器的列车员已经冲了上来,为首的那位直接扬手,砂锅大的拳头狠狠往人的脑袋砸。
谈望抬手抓住了下落的拳头,一脚踢向来人的腹部:滚。
为首的那位惨叫一声,抱着肚子摔了出去。
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
谈望回过头,看见了从后方车厢赶来的列车员。
根本不可能藏。
车上能扔的东西基本全被扔了,铁棍这种重物自然首当其冲。列车员们手上没拿武器,围追堵截在一起,看着竟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车长,找到了。
有人追问:现在就把他们扔下去吗?
谈望手直接按在了手环上。
下一秒,耳边陡然一声巨响。
砰
他完全是凭着危机意识条件反射地收手,却仍没能完全躲过,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手背射入座椅里,接着是火辣辣的疼。
人群中分开一条岔道。
姜则站在那群列车员中间,握着一把AKD赫拉,食指扣着扳机,抬在半空的手稳得纹丝不动。
无论道具多快都不可能比已经拿在手中的热武器子弹快,至少以现在的他们所能拥有的道具级别还比不上。
谈望放下了手。
姜则没看他,视线始终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别来无恙。
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来的乘客并不少,此刻全都站在外围,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里面那两个真的是贫民?
有人回道:我在第三节车厢亲耳听到那群乘务员喊的,还能有假不成?
最先发问的那位啧了声:没看出来。
旁边的人吐槽:何止看不出来,我特么之前还看到他们穿着列车员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在我眼皮子底下走过,居然都没怀疑。
吵闹中不知道是谁小声道了句: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他们要就这么从窗户就下去了会出事的吧。
立刻有人应声:我靠你的意思是我们就都是活该了?
不是
一群穷鬼既然坐不起有本事一开始就别上啊,现在怪得了谁?那人一声嗤笑,他们自己心术不正,投机倒把就是好手,要不是他们晦气说不定都不会出这档子破事。
同伴拿斜眼看人,凑过来嘀咕:你看看他们的样子,一个才多大年纪就跟人跑出来好的不学学坏的,一个看着也就是个只晓得勾引别人的下贱货色。我早就说这群穷酸破落户都是些烂人,浪费的粮食都喂狗肚子里去好歹还能帮我看看门,现在要死还浪费时间,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众人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观念,似乎都觉得只要让那些贫穷卑贱的人全都跳下去了,死亡就不会轮到自己。
师瑜对上他的眼睛,默然片刻:我有点好奇,你们为什么那么想杀我?
姜则闻言笑了笑:我说过的,我们神殿只留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普通人。
而他两种都不算。
还没听到回应,旁边的列车员先站不住了:这位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则扫了他一眼,把人看得退却,方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沓车票,平静地展开成扇:认得吗?
一共四张。
但凡坐过火车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火车上的卧铺是一间四张床,因此为了舒适和注重隐私且不在乎钱的乘客便会一次性买四张卧铺票,相当于他们便在车上拥有了一个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