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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爱世人[无限]——折州(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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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出还在冒泡的砂锅,温何似揭开盖子,顺手将被白雾染得模糊不清的眼镜摘下来挂在衣襟上。

眼见对方起身,他伸手扶了一把,喊道:师瑜。

他难得正正经经叫他的名字,律师曾经专门练过口齿吐字,发音清晰标准,一字一顿撞入人耳:我是个法律人,只认理不容情。你爱怎么过我不管,但在我还清欠你的债之前,你都不能死。

给我好好活着。

托七年前曾兼职厨师的福,温何似练出了副能拿得出手的厨艺,至少比起大部分天天宅在家叫外卖的亚健康人种绰绰有余。

七年前的温何似还不是如今业内叫得上名的温大律师,只是个刚刚毕业的愣头青。这行要熬资历熬经验熬人脉,出头的人寥寥可数,泯然众人的比比皆是。

那会儿他刚刚处理完母亲的骨灰,去医院看望遗传了母亲先心病的妹妹。周末乘电梯的人太多,他向来不喜欢等,索性走了安全通道,结果就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遇到个穿长衣长裤的少年人。

通道里的白炽灯不知用了多久,光线暗淡得可以,安全指示牌上的绿光莹莹,映进对方深色的眼瞳里,眼睫垂落,投来的眸光清清冷冷像池山泉。

说实话,那样的环境下,真的非常像走夜路撞到了鬼。

那怕撞的是只艳鬼。

中间发生了什么这里暂且不赘述,反正最后,那只艳鬼道:我有个案子,想找个律师,你有没有兴趣接?

温何似的资历是没法单独接案子的,倒不是不合规矩,主要是别人只要有第二选择,都不会把信任托付给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他愣了,第一反应是遇上了骗子:为什么找我?

那艳鬼指了指他手上的饭盒:你会做饭。

温何似:?

那艳鬼道:如果你答应,这段时间你每天过来,麻烦多带一份送去五楼5032病房。

温何似:??

那艳鬼道:我发工资。

温何似:什么时候上岗?

他就这么为了一份高额可预支足以替妹妹垫付医药费的工资去给人兼职了两个月的厨师。

至于他从对方手里接下的人生中第一件大案,于大半年后在法庭上宣告落幕,而他在业内也自寂寂无名的新人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温何似说得没错,他就是欠了师瑜。

欠了很多很多钱,还欠了一条命。

第39章现实公墓

温何似嘴上说着休假,实际上隔天便再度约了新的客户,转头就投入了工作的浪潮,忙得天昏地暗竟然还记得打电话提醒人吃饭。

这天正是小满,外面雨下得很大,行人拿手聊胜于无地挡在脑袋上,纷纷跑向近处外翘的屋檐。

师瑜换了身衣服,翻出折叠伞出了门。

楼下的电子玻璃门外站着人,一个小姑娘拉着个比她还矮一个头的男孩肩并肩躲雨,手里还拿着支没舔完的牛奶冰棍。

大人一般不会让小孩子随身带着出入磁卡。

小姑娘舔冰棍舔得嘴边一圈白奶油,听到身后门锁被打开的动静,转身正要上前,结果就看清了出来的人的脸。

男孩已经用背靠着抵住了玻璃门,不懂自家姐姐为什么突然停下,疑惑地抬头,乖乖叫人的声音稚气十足:漂亮姐姐好。

师瑜垂眸看他一眼,没应声,只点了下头,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身后的动静透过雨声传来:姐姐进来呀,我们回去啦。

下次看见他不要理他。

为什么?

爸爸妈妈说,他是哑巴,脑子有问题。

为什么?

爸爸妈妈说,他要是个正常人一个男的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啊原来他不是姐姐?

不然呢?反正爸爸妈妈说了要离他远点,你以后记得就行。

玻璃门关上了。

小区外的路边停着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有人上车,关掉手机上的广播:手机尾号多少?

师瑜报了串数字。

司机验证了叫车人的身份,调出导航看了一眼目的地。

明昭公墓。

这倾盆大雨的,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司机压着好奇心没多问,安安分分地开车。

墓园门口设有安保系统,车辆不能进去,加上其本身建在这座城市的外围,从踏进去第一步起到目的地多费了点时间。

墓碑前砌着石圆筒,每次有人拜访里面的花就会多一支,早的已经凋零枯黄,而晚的还只是刚刚犯蔫。

若是温何似在大约能认出来,碑照上的女人正是当初师瑜将他聘请为厨师的那两个月里,日日去送饭的5032的病人。

女人是传奇的女人,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她二十四岁那年同丈夫离了婚,却独自稳住摇摇欲坠的公司,在商界斩头露角,从温室娇养的小白花变得冷硬,变得果敢,变得说一不二,变得雷厉风行,变成所有生意伙伴不容小觑的女总裁。

不过再传奇,她最后仍旧是败在见她发达后重新从国外回来死缠烂打的男人身上。

长久的压抑和昼伏夜出挖空了她身体的底子,后来遇上那根本来已经可以不在意,却偏偏在那个紧要关头回来碍她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瑜对她的印象始终很如一,寡淡又稀薄,哪怕对方从血缘上算是他的亲生母亲。

接到女人当中咯血进医院的消息时他还在学校上课。

挂断电话,他跟老师请了假,走进病房时,女人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独自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中间一阵长久的无言,屋外蓦然一声惊鹊啼鸣。

女人像是骤然折断了在众多等着看热闹的外人面前强撑十几年的傲骨,第一次对着他哭出了声。

师瑜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她抱着,听着她流泪,听着她歇斯底里。

记忆中孤傲的劲草一朝倒下,哪怕低头都能从她眼角看出病态的苍老。

离开病房后,师瑜避开人群走了安全通道,然后就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遇到位刚刚民法专业硕士毕业的律师。

律师不仅会做饭,擅长照顾病人,巧的是,还不久前刚刚收拾完病逝的母亲的骨灰。

为一份医药费折腰兼职厨师后,那位律师同女人之间相处得比母子还亲。

不过相处再好也只维持了两个月,律师便一头扎进了女人身上那桩案子里,再抽不出时间去探望;后来案子落幕,律师有了自己的名声,身上背着债务的情况下工作越来越忙,就更没有时间了。

女人同慢性病磨了整整五年,最后死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

她走的时候没什么怨气。女人的母亲看着生疏的孙子,哑声道,小瑜,你也别怨她,她过得太苦了。

女人过得是苦,这点毋庸置疑;她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婚姻,对得起朋友,若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对不起的,就只有那个她生下却从未养育过的儿子。

她没参与过他的生日,没参与过他的家长会,没参与过他的毕业典礼,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在社会学过什么知识,交过什么朋友;就如她同样不知道自己倒下后,对方究竟是凭什么能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却能在男人觊觎下保下她打拼那么多年的成果。

直到她入院那天病房门被敲开,看见门外的少年,方才惊觉对方早已成人,是独立的,自主的,安静的。

是她全然陌生的。

老人还道:她走之前其实想过给你打个电话,也不为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可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怕打扰你。

师瑜只回了一句:我没怨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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