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脸,身子往上拱,挨着床架起身。
这该死的链子许是被重新炼制过,没有当初那般粗犷,反倒是线那般细,三两圈缠绕在手腕间,捆在红木架子上。
柏青霄头疼不已,手指拂过床头架子,换了几个角度使劲,都没法把手腕挣脱出来。
裴庚忽然翻了个身,侧躺着正面对着他,双眼紧闭。
薄薄的亵衣下胸膛起伏清晰可见。
柏青儾檒霄抿了抿唇,把视线从裴庚身上移走,重新落回锁仙链上,若有所思。昨晚情势容不得他去静静思索,现今他倒是有了时间。
既然手是挣不开了,那么这床头横杆
正想着,虎口拢着横杆,他掰着那木杆转了转。
哐当一声,那杆子从两边床架凹口下陷入,落入了手中,分量不轻。
这法子行得通。柏青霄唇角泄出一声冷笑,被绑在一起的双腕掌心向上托起大木杆子,侧身,柏青霄眼神危险,倒是想冲着裴庚那张脸狠狠砸下去。
他比划了几下,都在找角度。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未免得不偿失。锁仙链只要不解,只是一时之快并不能替他改变什么。
他把木杆竖起,一点点站起来,链子便拖拽着从木杆上面凌空出去了。
柏青霄系好亵衣带子,冷着脸绕过裴庚出去。
他心里头还是有着气,一种被自己徒弟以下犯上的羞恼,被戳破心事叫他无地自容的恼怒,或许还有少许计划被打乱的不甘。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定定看着离去的背影。
柏青霄出去甲板一看,整个世界分为黑白两色,天空白雾茫茫,船下漆黑的河水滚滚。没有灵舟主人的控制,船只按着原本的路线直线行驶,如今已完全和黄泉花指向的方向相反。
他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个武器来撬开锁仙链。
法力被限,他连自己的本命武器都召不出来,裴庚身上更没有什么刀剑,他只能寄希望于甲板。
可甲板上也是什么都没有。
柏青霄就着桌角磨了一会,除了把自己手腕给磨到破皮外,锁仙链还是原本的模样。
他一时气不过,盯着那锁仙链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怎么想的,抬起手就一口咬住链子往外扯了扯。
坚硬冰冷的细链缀在洁白的齿间,咯咯作响。
柏青霄蹙着眉,还没想到别的法子。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猛然把他往后一扯,撞到一个人身上。
柏青霄被吓了一跳,松了口。就听抱着他的人笑道,师尊,可别伤着自己的牙。
裴庚?
柏青霄推开他,转身,再看到裴庚一袭红衣如火,瞬间想起一天前自己说的话,什么新郎官什么入洞房
嘶,现在再回想起来,分分钟想回到过去,把那时还在笑嘻嘻调侃的自己毒打一顿。
他竟也有这么傻的一天,平白在自己徒弟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柏青霄简直不愿再回想,径自把手递裴庚面前,压低了眉头,十分不悦,解开。
怎么还磨破皮了呢?裴庚装作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抬手暧昧地抚摸着腕部,有些可惜。
抱歉,师尊,弟子刚刚睡着了,没留意您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让师尊受伤。裴庚笑道,也怪弟子,呆在您身边,总觉得睡得很舒服。
他抬手,抚上柏青霄洁白如玉的侧脸。
柏青霄瞳孔转到眼角,看着裴庚抬手摸他脸,拇指暧昧地擦过眼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柏青霄转过头去,避开。
够了。柏青霄心头笼着一团火,此刻只是被压抑住,却从未消失。
他从梦里醒来,半宿没睡,在思考他们关系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想着以后该怎么面对。而某个狼心狗肺以下犯上的家伙倒是躺他旁边睡得舒服。
柏青霄冷声道,解开锁仙链。昨晚的事情都好说。
好说归好说,该有的毒打一顿不落。
师尊。裴庚低低喊了他一声,声音极其轻柔,师尊,你明知道,我们做不回纯粹的师徒了。那为什么不能和弟子在一起呢?
柏青霄面色如霜,不予应答。
是啊,他们做不回纯粹的师徒了。
这是既定事实,可裴庚利用他对弟子的信任、利用他的毫无防备,做出这等事。难道他就能咽下这口气了吗?
裴庚到底至他于何地?
叫他与自己徒弟做出这等事,叫他和自己徒弟推翻伦理,叫他往后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师门的眼光柏青霄咬着唇,一时竟觉得无地容身。
您之前还说多陪陪裴庚的,就这样和弟子一直呆在这里不好吗?隔绝了外界,没有任何的人或事物能再影响您。
就在这艘船上,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裴庚的唇角勾起,眼睛直勾勾看着柏青霄,深邃到映不进一丝光,满溢着迷恋和疯狂。
这绝不像一个正常人能有的眼神。柏青霄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后退了一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修士不修炼,你竟然想着在这里荒废度日?
你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傻了点,怎么还这般荒唐!
不荒唐,怎么够得着师尊?裴庚步步紧逼,只把人逼到甲板尖上。师尊,离开了这里,您又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可能!被说中心思的柏青霄打断他的话,等出去之后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说什么,出去之后,他要把裴庚打死?
那裴庚更不可能放了他了。
柏青霄眼瞳动了动,背靠在船栏上,艰难地说出违心话,等出去之后,一切都好说。你说的双修,其实、其实也不是很难,毕竟我们都
裴庚双手撑着栏杆,垂眼看着被自己困在怀里的人,笑了,是吗?
可我觉得,师尊不是会被一晚上就能困住的人。裴庚饶有兴致,还歪了下头,一派天真无辜,若师尊真的愿意,那为什么就不能和弟子在这里生活呢?
在这里,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哦对了,师尊不久前成了化神修士,寿命少说也有千年。千年的光阴,有师尊在旁,说来也不长。
在这里不能修炼,这里灵气极度匮乏,柏青霄拧眉,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想法,千年过后,若为师不幸陨落
那太好了。裴庚咯咯笑出了声,师尊死了,我就把师尊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吃掉。
他的瞳孔化为金红的兽瞳,那是鸟类的形状,尖锐锋利。能与师尊融为一体,弟子实在是、求之不得。
从前裴庚人是人,鸟是鸟。
如今忽见鸟类的特征竟诡魅地出现在人脸上,柏青霄骇然,心脏直跳,暗道,疯了,这家伙真的疯了。
这么变态的事情谁会求之不得!
裴庚到底没对他怎么样,只是把人带回船舱里。
房间并不狭窄,可柏青霄被重新绑在床头,却怎么都不得劲,就不能给我换个地方?换椅子上不行?
裴庚抄了椅子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还黏黏糊糊去拉他手。师尊绑床上,随时好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