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极了船舱里迷茫的汽油味和大海的海腥味,甚至觉得轮船引擎卡擦咔嚓的撞击声都让他心烦意躁。
喉咙不停地收缩,胃部撞击着食管底部,里面的空气快速旋转,连带着五脏六腑的郁气,一股脑地在口中爆发,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接这次的任务。可是没办法,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的无奈。而且,这一次出警,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吐出来之后,他好受了很多,这才直起身子看向旁边的青年。
听说是从别的警局调来的菜鸟,刚刚上班就被派送到这样的任务,也算是倒霉。
不过作为警员,这位青年真的长得太漂亮了,就像是拖着翠色尾翼的青鸟,带着春天般柔和温暖的气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青年的身上有一股非常清新好闻的味道,站在他身边时,极大地缓解了空气中斑驳的气味,让他舒服许多。
抱歉,是我失态了。
宋安摇了摇头,晕船的滋味很难受,这位警官想必也是忍耐已久才爆发出来,只是苦了刚刚上前询问的何月。
他拿了个放在桌子上的橘子给男人,示意他可以放在鼻子底下嗅嗅,或许能缓解一部分的难受。
男人,也就是这次的带队长官聂思则低头轻嗅了嗅手中的橘子,饱满多汁的橘子带着清甜的香气吸入他的鼻腔,确实还不错。
可是,他似乎更喜欢青年身上的味道,只是闻着就放松很多。
调整好状态,他这才开始介绍自己。
各位警官,我是来自方城市的聂思则,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而除了聂思则是市里的,其他都是来自各个基层派所的人。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前望天堂岛调查一名女精神病人失踪的案件,也恰好符合了节目组给他们定的任务。
虽然天堂岛的名字很好听,但它真的跟天堂没有一丝关系。那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在战争年代曾经用来关押俘虏和战犯。后来进入到和平年代逐渐荒废,最后被开发成一家精神病院。
这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恶极、有过犯罪史的病人,危险程度为红色。
众人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小岛,小岛南高北低,南边是悬崖,上面还残存着以前的军事堡垒,北部则是平缓的平原,隐隐能看见和平医院就在树林之间。
引擎熄火了,船头转向右方,随着海波摇晃着朝码头靠拢。
聂思则带着众人走下船,而副院长李岱已经站在码头上迎接他们了。
李岱显得很年轻,头发剪得格外精神,皮肤有些白皙,个子瘦高,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儒雅。
聂思则按照要求出示了警徽,然而李岱接过来慢条斯理地看了一会儿,竟是似笑非笑地问:我以前可没见过警徽,没想到竟是长这模样。
宋安瞄了一眼,看上去倒是严肃大气,但这个世界的警徽究竟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他可没有什么警徽。
好在李岱也没有要求查看他们的,只是轻轻一笑,就将警徽还给了聂思则。
在李岱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小路走上了斜坡,一直抵达山坡顶端的平缓地带。
那里围着高高的橘红色砖墙,上面还竖着铁丝电网,可以想象被困在里面的人有多么的危险。
铁质的大门轰隆隆地开启,当宋安走进去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宛如走进了怪物的大口之中。
穿着白色衣服的杂工还在干活,半点都没有要抬头看他们一眼的意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麻木,看上去竟跟病人没什么区别。
而穿蓝白相间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们则低着头正在操场上游荡,有的发呆,有的大吼大叫,但显然状态都不太正常。
明明这些人并没有看向他们,可宋安却感觉到阴森锋利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李岱邀请他们进入到了办公室,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虽然你们都是受邀前来调查的警官,但我还是需要强调一下医院里的规矩。
宋安他们竖起了耳朵,很显然,李岱所说的规矩极有可能是针对他们的,如果不遵守,就会触发死亡规则。
严禁在不受监控的情况下与本院病人有任何接触。
A区是男病区,B区是女病区,这些你们都可以进入。但职工区后面的C区,没有书面许可及守卫和我的陪同,绝对不允许进入。
最后,我要求你们交出配枪。
这个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毕竟聂思则他们是按照正规程序执行任务。
可李岱却非常坚持,并拿出了精神病院的相关法律规定。
有关收治精神病刑事犯罪的监狱和精神病院法规第三百一十一条执行令规定,警官必须携带枪支,除非其直接上司或关押刑事犯罪或精神病换着机构的安全责任人员命令,任何人不得携带。你们符合这一例外条件,我决不允许你们带着枪走进这扇门。
聂思则紧皱着眉头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请务必记录在案。
李岱让人拿走了枪,这才示意他们可以自由行动了。当然,所谓的自由行动,依旧是有人跟着。
聂思则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后才说:你们可以分散行动,这样寻找线索也就更快。我们的时间不多,请大家务必竭尽全力。
嘉宾们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在心中盘算着该不该跟他组队。毕竟现在看来,聂思则是老板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可就在众人犹豫之时,聂思则却对着宋安点了点头:你才刚毕业,对这个案子也不太熟悉,就先跟着我。
宋安微微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表示没有意见。
众人各怀心思,但还是选择了继续观望,免得一不小心做错决定,又浪费时间精力,又得把曾经的痕迹全部抹平。
宋安跟着聂思则走了出去,医院的大楼是炭灰色的,一共有六层,顶部装有天窗,能够从上俯视下方的楼层。两边则是红砖建筑,窗框刷成亮眼的白色,红白反衬得太过刺眼,让人有种诡异的恶心感。
我们现在从什么方向入手?宋安发出了疑问。
聂思则看了他一眼,虽然青年的问题带着菜鸟的青涩,但注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并不让人心生厌恶。
先去找方丹丹的主治医生薛强生。
方丹丹就是这次他们要寻找的失踪病人,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女人,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又将丈夫砍死在家中,最后不知所踪。
还是邻居注意到了不对劲,打电话报警后才发现惨案,警方对她进行通缉追捕,最后将她送进了和平医院。
薛强生瘦得可怜,几乎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双颊凹陷,下巴尖削,如果不是那双小而黑的眼睛还透着光亮,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个骷髅了。
不过当他见到宋安他们后,却很是和善地笑了起来,一下子就冲淡了萦绕在身上的死亡气息。
您好,很高兴你们这么快就能过来,快请坐。
宋安依言坐在了聂思则的身边。
聂思则也不绕圈子:能说一下失踪病人方丹丹的情况吗?
薛强生点头:据我们了解,她是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逃走的,大概就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你们也知道,这位患者具有很高的危险性。据调查,虽然她平时也有些精神恍惚和神经质,但周围的人都没有感受到她的威胁性。直到她先是一个个地把孩子掐死,又像是要为他们洗澡般,将他们淹在了家里的浴缸中。
在做完这些之后,她甚至还有闲心做一顿饭,等待丈夫归来,再趁他不注意,用墙角桌子上的装饰雕像砸中他的后脑勺,直接把他做成了桌上菜。
宋安拧起眉,确实非常危险。如果这样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女人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那么直接正面接触的可能性就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