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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鲤鲤鲤(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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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虞也是,在下界的时候像哪门子的师父?回到天上架子拿得倒很快。

沧澜说些胡话,广陵听得却来劲,啜了口茶搭上茬,说:是么?

沧澜说:那时他刚从飞云峰回东海,在东海中孤零零地四处游荡,迷了路,闯到我岛上来。沧澜君靠在栏杆上,身后风雨潇潇的,他笑微微地望着我,似在回忆往昔,出云使那时年纪也不大,现出形来,通身银白,在云头亮得像道虹光。本仙未见过这般漂亮的蛟,便将他哄下云头,神君道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句芒在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附和了一句:是什么?

沧澜说:他落了地来,先同我行过一礼,而后问请问飞云峰怎么走?

广陵闻言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沧澜君便继续说道:蛟族虽然少见,然本仙也还见过几条。蛟族因离群索居、无人教养,性情往往十分孤僻不驯,然而当时的出云使,举止有礼落落大方,本仙不免好奇他何以养成这般性情,便将他留了下来沧澜君掩嘴咳了一声,自然,也忍不住摸了他两把。

我:

摸便摸了,何必再说出来?

不过,沧澜道,这小蛟被我摸得睡着后,做梦喊的都是师父。我道是哪个师父,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广陵神君原来不声不响地收了一个这样乖巧的徒弟。

我听罢,看了看广陵,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沧澜君语调平缓,娓娓道来,那条云遮雾罩的小蛟在我心中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如沧澜君所说,一条无父无母的小蛟能成长为出云那个样子,是万中无一的运气。那运气的名字不是别的,就叫广陵神君。

只是我回想了一下我在人间的所作所为,恐怕跟乖巧两个字挨不上边的。

哎沧澜望着我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有神君护着,足以保这孩子一生平安无虞,谁知

我抬起眼看着沧澜君谁知什么?发生了什么,叫广陵那个乖巧的弟子堕入凡尘,变成了我这样。

我正等着沧澜将话说完,广陵却将他打断了。

有我护着,他当然会一生平安无虞。

广陵口吻寻常,这话说罢后便低头饮了一口茶,同沧澜君说别的去了。

瀛洲岛上细雨飘拂,微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到我身上,我有些愣。不知是否我会错意,广陵平平常常说的这句,似乎是个了不得的承诺。但他这句若是真的,庄子虞的袖手旁观算什么?若我果真是出云,他对我的欲迎还拒又算什么?

千百个头绪在我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睡上一觉,它们被压下去了,现在庄子虞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它们从水底钩了上来。我看着庄子虞,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我无从得知在广陵神君无穷尽的生命中,梁兰徴短短的一世有多少份量究竟梁兰徴的委屈是否能同广陵神君讨个说法?

待我从这句话里回过神,三位神仙的闲天儿已经不知道聊到哪去了。句芒懒洋洋地站起来,道:那三个怎么还没回来,别是跟龙七打起来了。本君看看去。

他离了座要走,临走却又停下,忽然朝广陵俯下身,皱着眉凑到他耳边去看。

广陵想避开,句芒却说:别动。

片刻,句芒又说道:广陵,你耳朵上被谁咬的?这么多天还没好?

我听句芒语气很稀奇,便也凑过去看,还没看着,只觉腕上一沉,手被广陵拽住了。广陵一只手拽着我,一只手将句芒往外推,下巴一抬淡淡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阁楼里的几个人便都往他指的方向去看,然而天际一带苍茫,哪有什么东西。三个人里竟是我先反应过来堂堂广陵神君竟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我回过头,却见广陵含着笑冲我微微扬眉,得逞似的。

我哼了一声,正想说他为老不尊,却听见天边传来一声鹤唳,再去看,远远只见一只白鹤驮着两个人往阁楼这边飞过来,上头一个少女冲这边兴奋地招手,另外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却很惊慌。

那年轻人的模样叫我心中微微一跳,怕是看走眼,便走到栏杆前定睛细看。

白鹤几个振翅便到了近前,随着照楚招呼了我一声:出云我终于看确切了那年轻人的样貌。

他趴在鹤背上,死死搂着白鹤的脖子,两眼紧闭,脸色刷白,情形十分狼狈。

难以想象那个人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看起来几乎不像他,但那眉眼我再熟悉不过,确凿无疑,是属于傅桓的。

第67章小傅和小陆

细雨润湿春山,林峦层叠,四望浓翠。那只白鹤穿越铅灰的云层和墨绿的林海,飞近了,翅羽掀起细风,绕着楼阁飞了两圈后,落在林间松软的落叶上。

我看着停在跟前的这只鹤,在浓雾笼罩的林间,他通身雪白,头顶一点朱砂,尾羽一带浓墨,身姿仙逸地立在那里,十分卓尔不群。白鹤收起翅膀,低下脖颈,请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个人下来,堪称客气。

但傅桓我当然知道此人不是傅桓,或不仅仅是傅桓搂着白鹤脖子不松手,是被照楚拽下来的。照楚说:涂泽君,到啦,你要见的神仙就在上头。

我眼看傅长亭滑下鹤,在地上两股战战地缓了许久,方松开了照楚,拱手道谢说:多谢仙姑。

照楚一脸无语:仙什么姑,都说了我叫照楚。

傅长亭不管她,又转过身,抬起头来朝楼上遥遥一拜,道:在下陆允修,乃是东洲乌有山中一名修士,此番误入仙岛,还望各位仙人不要见怪。

的确是与傅桓一模一样的脸,也的确是与傅桓迥然相异的人。我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大概是看惯了这张脸城府深沉,便实在看不惯他诚惶诚恐了。

沧澜君正从一旁的楼梯上慢条斯理地走下去迎客。

句芒走到我旁边来,倚在栏杆往底下瞅,春木神君这么一瞅,将傅长亭那杆腰瞅得更弯了。等沧澜君下楼梯下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句芒便忍不住同我说小话:你说沧澜怪不怪?别人飞升成仙后巴不得一点凡人的影子也不要留,他倒好,在这岛上过得同凡人没有两样。

我一路见了这岛上各处布置,亦颇有所感,道:大抵沧澜仙君觉得做凡人好罢。

只是凡人哪里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这已是大不同了。

这位神君一听,当了真,又问:做凡人真那么好?叫人苦修九世成了佛,还要去轮回里转?

我听见轮回两字心口跳了跳,转头问他:东君,陆允修是谁?

句芒却又问:既然凡间这样好,为何你这一遭又不肯去投胎?

我被问得一哽,说: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各人各命而已。

句芒闻言若有所思。

我又追问:陆允修是他的哪一世?

句芒却沉吟着说:这就难怪了。沧澜登仙乃是机缘,成仙前是凡间一个闲散王爷,成仙后又终日悠游,前后从未吃过什么苦。恐怕在他看来,做神仙与做人确实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句芒想到什么,停了一停,方又自语道,那人在凡间九世可没有这么好命,我看他入轮回,次次都是些惨绝人寰的命格,怎么凡间好得叫人吃苦也上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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