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日席上的几人,段思德、郭淮珉、石阜山,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我在旁边看着,听到这一句忽然浑身打了个机灵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沈逐云这一世分明与傅长亭判若两人,但他此时的语气神态却和傅长亭微妙地重合了。从沈逐云到傅长亭,好像有某些东西是他一以贯之,从未改变过的。
两个人话头接过来抛过去,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题终于都说完,兜兜转转,又要到那个正题上来。
沈逐云叹了口气,问:涿弟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宋涿往沈逐云身上打量了两眼,犹豫着道:三哥,他们说你烧了两日我是不是,将你伤得很重啊?
伤在难以启齿处,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沈逐云道:都是皮肉伤,养几日也就好了。
宋涿抓紧了他的手,说:三哥,对不起我实在是禽兽不如,竟对你作出这种事来。现今将你伤成这样,我真不知、真不知如何是好。
沈逐云说:那是迷药驱使,我不怪你。天下熙攘,皆为利益往来,其中多是蝇狗之辈。吃一堑长一智,你日后出门在外,须得更加谨慎。
宋涿自然乖乖点头应是。
沈逐云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那日,涿弟将我错认作旁人,亦可见并非是着意要伤我。
我作为一个经常被认错的人,几乎一耳朵便听出这话不对劲。
但宋涿面上一怔,还道他家三哥怎么如此善解人意,还为他来开脱辩解。这小子给根棍子就敢往上爬,道:正是如此!要不是下人们说你受了伤,我醒来都还以为那天是绿鸾姑娘。我从小便跟在三哥屁股后头,当真从未想过会对三哥做这种事。
沈逐云沉默地看了他一阵,随后闭了闭眼,有些累了似的,说道:涿弟不必太往心里去。
沈逐云这话轻描淡写的,宋涿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太内疚,因此便更内疚了。他抓住沈逐云的手不放,说:三哥当时应当别来管我,或者随便找个窑姐儿来便好了,这样也不会
涿弟觉得,窑姐儿来比我来好是么?
宋涿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沈逐云突兀地打断了。
沈逐云看着宋涿,苍白的一张脸上有一种近似颓唐和放弃的神色。
宋涿不明白,他说:至少三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若,不论这个呢?
沈逐云白着一张脸,孤注一掷般地问道:不论受伤与否。你情动难耐了,要我,还是要窑姐儿?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先骂了】【平平无奇天然渣】【沈逐云是攻】【别纠结体位】
以及别急,小傅的线只详写这一世,快写完了。
第54章大理遗梦(中)
要我,还是要窑姐儿?
这实在是我看着这个沈逐云,心都揪起来了他这话已近似剖白,他竟低三下四地要宋涿在他和妓女之间做个选择。
宋涿被他弄糊涂了:三哥和窑姐儿?为何这样问?
沈逐云说:这和我选择不请窑姐却自己来替你泄火,是同一个道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涿终于察觉到这个沈逐云不同以往了,一时间他有些被吓到似的,松开了沈逐云的手他松手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大概是和沈逐云的心一起沉到了谷底去。
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沈逐云靠在床头,苦笑了一下道:不如这样问吧延清,若那日是我被下了药,你会帮我么?
我当然会
你会请窑姐儿来帮我罢?沈逐云问。
我宋涿语塞。
宋涿不知为何话题竟纠缠在了此处。但沈逐云的确说中了他的想法,请窑姐儿来帮忙不是两全其美么,他借此泄了药性,那窑姐儿经验丰富,也定然不会受伤。宋涿心中这样想着,但他明确知道这不是沈逐云想听的话,沈逐云想听到他愿意亲自帮他。
为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处?
我也想问为什么啊?宋涿为什么连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啊!脑袋里装的是糨糊吗?
宋涿支吾了半晌,说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善意的谎言。
沈逐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弃了似的,不再为难他,他说:我知道了。又笑了笑说,涿弟若是想清楚了,记得告诉我。
宋涿还想说什么,但沈逐云已经闭上了眼,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接下来几天宋涿很怅然,也很茫然。他虽傻,却也没傻到一窍不通。沈逐云都那样说了,在房里他是被问懵了没反应过来,回去自己琢磨了一夜,当然就琢磨明白了。可惜他虽琢磨明白了沈逐云的意思,却没琢磨明白沈逐云为何对他有意。二人的确自幼相亲相爱,但他一贯将沈逐云当兄长看,也以为沈逐云将他当弟弟看,谁料一朝突生变故,他的三哥竟然不要当他三哥,要当他的、他的那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啊?
沈逐云要他想清楚了告诉他,可是这怎么想得清楚?
宋涿想不清楚,又不知怎么面对这番拳拳心意,解决不了就逃,他留下一封短信,而后带着一堆货跑去了川南。
宋涿带着的马车车队在城门外扬起一带尘沙,遥遥远去了。我望着那背影,在城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宋涿留下的信沈逐云没有拆开看。他得知宋涿不告而别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仆从呈上来信,他接过去收下,转手便锁在抽屉当中,说:我知道了。
仆从欲言又止,说这几日少爷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沈逐云说:不必说了。他会亲口告诉我。
宋涿一去去了小半年,到了年底才回到石城郡。进了城,叫马车夫驾着车先回去,自己在路边一家茶摊歇脚喝茶,便从茶客口中听说了城中的一桩大事石城郡富商郭淮珉死了,树倒猢狲散啊,家财散尽不说,连郭家那一间传了几百年的老宅都易了主了,如今郭家老小流落街头,着实凄惨。
宋涿在旁听着,不敢置信,插嘴问:郭大商人?他死了?这怎么会?
茶客也觉得郭家在短短半年内就家道中落至此也实属稀奇,唏嘘道:我也道是稀奇呢!不过郭家家道中落,鸣泉山沈家庄的运道却如日中天郭家家宅现如今就是变卖给了他。郭家破落,这位沈公子恐怕也在推波助澜。
鸣泉山?宋涿置办的那间宅子正在鸣泉山下。
那么沈公子是宋涿打了一个激灵,拍下几枚铜板就拍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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