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在旁边说:哎,这座飞云峰原本同苍崖山长在一处,苍崖洞洞口便是逢春池。广陵有一日嫌他那徒弟吵闹,便将苍崖山一掌劈开了。从此两处来往便还要飞上一段。麻烦。
吵闹?庄珩?
我皱起眉庄子虞还会围着他那师父撒娇吵闹?真是想不到。
我说:看来广陵神君是位十分严苛的师父了。
句芒笑道:说到底是无可奈何罢了。他若果真对那小蛟狠得下心,也不会被逼得只能劈山来躲。
我不很想聊这两人之间的事,便只笑了笑,望着那山洞深处没接话。
句芒忽然又问我:除了子虞的去向,兰徴小友可还有旁的话想问本君的?
我眼光从那幽深的洞穴中收回来,只见句芒笼着袖笑微微的一脸好整以暇。我心想难道东君知道我心中疑惑多多,特意来给我答疑解惑么?
我忙拱手道:在下于此间醒来后,心中确有诸多疑惑,若东君愿解答一二,那真是再好也没有。
句芒一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大喜,拍马屁道:东君果真是天界第一平易近人的好神仙。
句芒:那是自然。
于是略理头绪后,我确认道:东君可知,庄子虞与广陵神君是什么关系?
句芒听得一怔,随后嘴角微妙地一抿,没有说话。
我便又问道:庄子虞便是广陵神君的那个蛟族徒弟罢?
句芒眉毛尖轻轻一跳,露出点匪夷所思的神色,依旧没说话。
良久,他轻咳一声,笑道:子虞小友与广陵的关系十分复杂,本君不好评说,你届时还是问他自己罢。
十分复杂?不好评说?哎那我就明白了。
我十分伤感地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此言有些僭越不过,在下与广陵神君,是否容貌有些相似?
句芒闻言摸着下巴,要笑不笑地打量着我,嘀咕了一句真有意思,又道:你与广陵,并无半分相似。
啊。我与广陵神君果真不像么?
我紧跟着便想问出云到底是谁,不料句芒却打断道:果然你满心挂着的都是庄子虞。不过关于子虞小友的问题,来日方长,你日后自去问他。本君现下带你来此,是想问你,除了庄子虞,你没有别的惑要解了么?
别的惑?
不错。句芒边说边信步往那洞窟中走去,我也跟上去。走了几步,洞深处似有脚步声传来,我眯着眼循声去看,却见迎面出来的是个老朋友。
兰漱朝东君施施然行礼:兰漱见过东君。又朝我略一点头。
泽涂如何了?句芒问道。
兰漱道:蜕了一次皮,仍是老样子。
我跟着他们往里走,一面问:兰兄怎也在此地?
兰漱道:在下亦是被东君所救,与泽涂君一道在此地养伤。
泽涂君是
话音未落,前面幽深狭窄的穴道豁然开朗,一道金色天光自洞顶射下,洒在洞中央一方通透的玉台上。这方玉台灵气涌动,应当是广陵神君平日修行之处,只是此刻上头坐着的并非是广陵神君。上前几步,见玉台之上云锦堆叠,其中盘着一条比手指还细的小蛇。小蛇通体流丽的青黑花纹,盘曲的身体中央卷着一点盈盈跳动的微弱萤光。
句芒道:泽涂君是上古神族女娲与伏羲的后裔,曾与你在凡间有数段缘分。
虽然这条细弱的小蛇与那日在云层之间穿梭的巨蛇毫无相同之处,但我背上汗毛一阵倒立,仍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句芒在一旁点头:不错。这一世与你爱恨纠缠的那一位,正是他的转世。
哦。原来不仅庄子虞是蛟仙转世,傅桓还是神族后裔,两个招惹不起的人物全被我惹上了?我区区一介凡人,何德何能。
我瞧着那条盘成一坨的小蛇,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他现在怎么了?
句芒道:那日子虞引天雷除其魔性后,他心神俱伤,故而变成幼体的模样以减轻灵力之消耗。
我点头:哦,原来如此。
句芒又问我:你对他,没有什么想问本君的么?
我摇头:没有。
句芒看我一眼。
我说:真没有。
这倒不是赌气。虽然傅桓的真身让我有些惊讶,但一码归一码,对我来说,我与傅桓的恩怨这一世已然结束了。他爱我、欺我、恨我都已是往事,我在第二次离开梁州的时候,便已当他是陌路人。
你没有话想问他,他却有很多话想问你。句芒叹息说,你与他原本还有一世的缘分,所有未竟之事当在那一世了断,但你没有如期转世,他因此堕魔,方至如此。
所有未竟之事我本想说我与他之间已无未竟之事,但即便是肺腑之言,连说两遍听起来也很像抬杠,因此最终忍了下去。
我沉默地看着那条僵硬的小蛇。原来爱恨纠葛躲也躲不掉,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上前一步,走到玉台边。兰漱见我伸手要摸小蛇,下意识阻拦了一句:梁公子。
我看向兰漱。兰漱这一回对我的态度终于正常了些,不对我过分亲近也不对我阴阳怪气了,他提醒我说:泽涂君刚蜕完皮,脾气或许不大好。
我手一顿,问:菜花蛇也有毒?
兰漱:毒应当没有。
我:哦,那咬就咬吧。我也不是没被他咬过。
手指便落了下去。
小蛇的鳞片十分光滑,凉丝丝地触在指尖。摸了几下,他似有感应,晕头晃脑地抬起头来左探右探,细小的蛇尾动了动,缠在了我的手指上。而后就见那蛇脑袋回转过来,晃晃悠悠地凑到我指尖,嫣红的蛇信子在我指尖轻轻一碰,两粒芝麻大小的眼珠黑漆漆地盯着我。
我抬了抬眉毛,有点稀奇傅长亭竟还有这样一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片刻,我抽回手指,叹了口气。抬眼见兰漱望着我眼神十分复杂,我怔了怔,突然悟了:原来这兰妖的意中人是傅桓?我心里叹了一声,很想告诫他傅桓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日后有的是苦给他吃。转念一想兰妖的心说不定就是被傅桓挖走的,这苦他大概吃得心甘情愿,我何必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