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摇头,这种时候,师尊再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师尊以真心待我,我也愿为师尊守护清徽山,不论多久,我都等师尊回来。
殷无尘捏紧血杀令,俯身抱住阮秋,温声道:小秋,后日,我送你去城主府好不好?
纵然是化神期圆满的大能,本领通天彻地,可缩地成寸,日行千里,从十方城到玄极宗,再赶去鬼城,殷无尘独自一人是可以做到的,但阮秋受不住,他腹中还有了孩子,身体比以往都更脆弱一些。既是来不及了,殷无尘还是想多陪阮秋两日。
三日赶到鬼城,绰绰有余。
有宋燕台和唐霰在,城主府就能容下阮秋,有城主府的震慑,大多数人也不敢伤害阮秋。
阮秋心知殷无尘的安排,其实他也很不舍,能再多与殷无尘待两日,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阮秋轻叹一声,便垂眸让自己沉溺在殷无尘怀中。
鬼庙一行,万分凶险,殷无尘未必能顺利回来,阮秋怀着心事,即便有殷无尘陪着,也是翻来覆去许久,后半夜才慢慢睡下了。
许是心事重重,他今夜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悬在一片虚无的黑暗当中,双眸紧闭,眉头紧蹙,像是在梦里也睡得不安生。
昏昏沉沉中,一串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猝然惊醒梦里的他,他睁开双眼,半是迷茫,半是呆滞地看着混沌梦境。
刹那间,黑暗中现出一张模糊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仿佛也在沉睡当中,阮秋想要看清楚她是谁,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他心中骤然升起莫名的不安,瞪大一双秋水眸,定定看着那张脸。
越来越急促的铃铛声在耳边萦绕,阮秋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心跳也随着铃声飞快加速。
终于,一道女声在梦境中回荡,伴着魔咒一般的铃声与被放大百倍心跳声,透出一股诡异的阴森,那也是阮秋从未听过的声音。
她说,来吧,来吧,都来吧来鬼庙见我吧
阮秋迷茫地眨了眨眼,想从动弹不得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想问那个笑声阴冷的女子一句话
你是谁?
许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铃声与那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在极度安静下,阮秋的心跳声和喘息声被无限放大,他拼了命地大口喘息着,忽然眸光顿住,望向黑暗的梦境。
那张极为模糊,无法看清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填满猩红血色的眼睛。
黑暗梦境慢慢变红,在这一刻被双眼睛涂上血红
十方城大雨滂泼,数千里外的鬼城十年如一日被风暴笼罩,鬼城深处却有一处巨大的弧形结界,将骇人的雷电与刀子一般锋利的飓风阻隔在外,那个地方,就是鬼庙。
一个身披血红色斗篷的女子跪坐在一方诡谲血阵中,抬手接住悬在半空的一枚血红色灵珠。
血光灼灼,映在她青白色的脸上,照见她两颊蔓延至脖颈的青紫鬼纹,也照见她的双眼。
左眼血红空洞,右眼深褐阴沉。
紫电劈开森然暗夜,在巨大结界下剖开一线光明。
她双手捧着血红灵珠,勾唇轻笑,低喃如少女呓语。
殷无尘,你来了吗?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还有殷无尘,后半夜风雨停歇,好不容易哄着阮秋睡下,他才得以脱身,找卢鸣风安排他去鬼庙后的事宜。
打发走卢鸣风后,殷无尘独自在堂屋站了一阵,散去身上的水汽,冷不防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去,就见阮秋站在院中。
时至春日,夜里还是会有几分寒凉,阮秋却只穿着一身入睡前换上的单薄雪白的里衣,头发也未束起,披在肩上,直直垂落到后腰,越发衬得脊背瘦弱,腰肢极纤细。
他正在慢慢往院外走去,背对着堂屋里的殷无尘。
小秋?
殷无尘有些诧异,不知阮秋为何突然跑出来,可他本就身体弱,如今腹中又有了孩子,殷无尘都怕他着凉,步伐匆匆追了上去。
小秋,你怎么起来了?
阮秋没有说话,甚至一丝反应也没有,自顾自慢吞吞地往这他两进小院的大门方向走去。
但殷无諵砜尘余光瞥见,阮秋走路时一双眼睛是闭着的。
殷无尘隐约察觉到什么,快走几步走到阮秋身后,抬手按住阮秋肩头,与此同时,一道凛然剑光自他手心涌现,转眼覆盖阮秋周身,阮秋也总算停下来,僵站在原地。
剑光笼罩阮秋,逐渐逼出了一丝丝黑红色的鬼气。
见到那些鬼气,殷无尘心下已是了然,再轻拍一下,剑气登时将那些丝丝缕缕的鬼气搅碎,而阮秋大口喘息着,睁开了秋水眸。
殷无尘扶住阮秋,眸中满是担忧,小秋,醒醒!
阮秋一双秋水眸一点点恢复神采,眼瞳倏然一紧,哆嗦着躲进殷无尘怀中,苍白面容上是毫无掩饰的惊恐,他喘息一阵,慢慢缓过神,才看到殷无尘,脸上很是迷茫。
师尊?
阮秋眨了眨眼,又看向四周,见到熟悉的前院,再看向自己身上轻薄的衣着,他才后知后觉,被冷得抱住手臂,眉头紧紧拧起。
我怎么,在这里
殷无尘听他声音沙哑轻颤,忙除下外袍披在阮秋肩上,才发觉他此刻竟是赤足的,一双玉白的脚毫无阻隔地踩在鹅卵石铺着的地面上,冻得脚趾都泛起浅紫蜷缩起来,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
阮秋身上冷得直哆嗦,相比起来,殷无尘身上反而极温暖,他忍不住将自己缩进殷无尘怀中,环紧他的脖子,殷无尘这才开口。
血杀令是鬼母的信物,她修炼血影宫的功法,又常年身在被血魔宗屠城后多年来聚集满城怨气的鬼城当中,血杀令自然会沾染上鬼气,你昨日收下它后又带在身上许久,难免鬼气入体,入夜后阴盛阳衰,鬼气耗尽了你体内的阳气,便发作了。
原来如此
阮秋连说话时也在发抖,听殷无尘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他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袍,贴上身边的热源。
殷无尘感觉到小徒弟柔软冰凉的脸颊贴上他的颈侧,心中却无半分旖旎心思,只匆忙将阮秋放到床沿坐下,握住他的手渡灵力。
看着阮秋半阖着眼睛,面色慢慢好转起来,殷无尘才道:我已为你驱散体内鬼气,你运转灵力,明日天亮晒晒太阳就无事了。
阮秋哆嗦着点点头,盘起腿,顺着殷无尘的灵力打坐调息,运转灵力两个小周天后,体内的寒冷才慢慢退去,阮秋睁开眼睛,不由长出一口气,抬手按住殷无尘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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