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迟疑道:你是说帮你引荐到师尊门下?若你真的只是沈灼寒,我也许真的会帮你,可你不只是沈灼寒,还是鬼母的弟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灼寒抬头看着阮秋,轻叹道:我是说,你答应过会送我九夜兰。
阮秋怔了下,你,还想要?
沈灼寒笑道:自然是要的,不过看样子你手上应该没有。如此一来,我只能等下回了。
阮秋皱起眉头,沈灼寒,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混入玄极宗多年,想必也是因为鬼母命令,想要接近我师尊,那上次的宗门大比,本该是你最好的机会,可结果你确实被师尊看到了,他却没有如你所愿,反而收我为徒。你不甘心,所以,在大家诋毁我时,你也推波助澜,将自己与我绑在一起,好叫众人提起我时就能想到你,也叫我师尊再次留意到你对吗?
沈灼寒笑问:阮秋,你为何不问问我,那些于你不好的传言,是不是我刻意传出去的?
阮秋只道:可师尊性情就是如此,他不喜欢的人或事,越是跳到他面前,他越是厌烦,断不会让你如愿。沈灼寒,我想知道,血河宗余孽鬼剑林庸在林家庄布下陷阱害我宗门弟子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沈灼寒敛去笑容,沉默须臾,偏开脸道:你猜到了。
阮秋摇头,果然是你。当时林庸是与聂四一起来的,说是听命于鬼母,也为了向我师尊报仇,却要迁怒宗门无辜的弟子,若他们真的有心找我师尊麻烦,伤这些弟子又有何用?最多,只能坏我师尊名声,可他们若是为了你,就不一样了。师尊时常不在山上,失去了宗门大比这次机会,你很难再见到他,可若是有人用向殷无尘复仇的名义,伤害宗门弟子,那么当时,在林家庄幸存下来的人一定会得到宗门补偿,也能得到师尊的注意。
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我说的对吗,沈灼寒?
沈灼寒默然起身,望着紧闭的房门,淡声道:差不多吧,聂四和林庸确实知道鬼母的徒弟混入了血影宫,但他们不清楚我究竟是谁,更不知道鬼母让他们来是为了配合我,引起殷无尘注意。鬼母给他们的命令,只是让他们给殷无尘找一些麻烦,但我知道他们的计划,所以我去了。
你还带着那些师兄弟去了。阮秋想到前世林家庄那些弟子的结局,他们死伤大半,还是在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紫霄宫弟子谢英护着的情况下,他那时并不知道沈灼寒也在其中,但最后他师尊确实留意到了这一批幸存下来的弟子,可沈灼寒并没有如愿。阮秋闭了闭眼,你明知林庸和聂四不会放过他们,若是那时我没有去,哥哥不会去,裴桓应当也不会去,那我二师兄、师尊都不会来,沈灼寒,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困在林家庄的人也许会死,而你若是早些站出来阻拦他们,那日我们在林家庄,也不必受伤了。
沈灼寒负手回身,神情漠然,可若无他们给我做垫脚石,我又何来接近你师尊的机会?
阮秋眉心紧锁,你对玄极宗就真的没有一丝眷恋吗?你可知道,你的身份暴露逃出宗门后,你的师尊许长老,你在灵犀山的师兄弟都在为你求情,也都不愿信你真的是鬼母的弟子,还怀疑我师尊污蔑你!
沈灼寒笑意凉薄,那又如何?阮秋,我本就不是真正的沈灼寒,我是鬼母的徒弟沈错,沈灼寒只不过是我混入玄极宗的假身份,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接近殷无尘,对他们,我有何可留恋,可在意的?
阮秋摇了摇头,可是沈灼寒,你入灵犀山的那一年多,许长老对你总是好的吧?还有那些相信你,为了你诋毁我的灵犀山师兄弟们,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你能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也毫无动容吗?
只是一年而已,我在鬼庙长大,在血影宫也拼搏厮杀多年,什么师徒真情,师兄弟情谊,都不如活着实在!沈灼寒捏紧手指,冷声反驳,话到此处,他看见阮秋那双平静的秋水眸,只觉对方眼中仿佛满含讽刺他过于激动了,意识到这点,沈灼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弯唇一笑,不说这个了,阮秋,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你,不如说说你我?
阮秋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不愿领许长老和你那些师兄弟的这份情,我只能说你我实非同路人。还是说回鬼母让你来这里做什么吧。
沈灼寒点头,也好。
他一抬手,指间亮起一道灵光,现出一支红签,如血染过一般的红,墨色圈着一个血字。
这是我血影宫的血杀令,血影宫有两位主人,一个是宫主鬼翳,一个是从前的圣女,聂如意,这血杀令,便是我师父的信物。
沈灼寒说着,将血杀令丢过去。阮秋抬手接过,触手便是一股仿佛深入灵魂的森冷阴寒,叫他指尖倏然一抖,忙运起灵力覆于手上,将那股涌现的猩红血气隔绝在外。
沈灼寒道: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自一个月前,鬼城就有了异动,我师父身在鬼城深处的鬼庙,自然有所察觉。她并未出来,可她能传信于我,知我身份暴露,浪费她多年筹谋,便让我将功赎罪,将这血杀令送到殷无尘手上。但我多年来根本难以接触到殷无尘,所以我只能找你。
一层浅淡的青光覆在阮秋白皙的手上,待血气慢慢淡去,阮秋便见到一行血字现于签上。
若要报仇,二月十五,鬼庙相见聂如意。
阮秋看着签上血字,双眸睁大,二月十五五日后?
沈灼寒颔首,不错,五日后,鬼城风暴会暂停,到那时,你师尊殷无尘便可进入萳,风鬼庙。
这么快
阮秋没想到,他师尊已有去鬼庙复仇之意,但最后会是鬼母的战书先来,他有些狐疑,你怎么确定,五日后鬼城的风暴会停?
沈灼寒道:因为我从六岁起就入了鬼庙,而我师父鬼母,更是在鬼庙中闭关三十多年,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鬼城风暴的规律。她说了五日后风暴会停,就一定会停。
阮秋看着手中血签,若我不帮你将这血杀令交给师尊呢?沈灼寒,你不怕我师尊不去?
他会去的。
沈灼寒神情笃定,一个想为母亲报仇的人,等了将近四十年,就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阮秋沉吟不语。
忽地,沈灼寒转头看了眼门前,眸光一凝,转眼看向阮秋,有人来找你了,动作真快,看来我没有猜错,他果然很在乎你。
阮秋也听见了外面楼道传来的脚步声,他将血杀令收回储物戒,满目防备地看着起身向他走来的沈灼寒,沈灼寒站在窗前,却是面露笑容,如此警惕,怕我会动手?
阮秋只说:你要走了。
是啊,要去鬼庙了,不去,她会要了我的命的。
如此骇人的话,沈灼寒笑吟吟地说了出口,他深深看了阮秋一眼,便转身打开窗户,窗下就是六合同春阁的后巷,此刻寂静无人,可见他挑房间时果然早已想好退路。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灼寒没有马上离开,背对着阮秋,他又莫名地叹息一声,阮秋,你不如从前有趣了,但,你还是很好看的。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阮秋一眼,眼神复杂,若是能活着从鬼庙出来,我会来找你取那株承诺过的九夜兰。那株万灵花,就当是提前回礼了。
万灵花?
阮秋心下大惊,正要问沈灼寒与那株万灵花有什么关系,沈灼寒却不再停留,一脚踩上窗台跳了下去,阮秋急忙追到窗前,只见到沈灼寒站定在楼下后巷,施施然轻拂衣袖,就这样背过身走进了静谧深巷。
他就这样走了
阮秋握紧窗台,眉头紧锁,房门终于传来敲门声,宋子熹和卢鸣风的声音也在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