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母蛊惑下,我母亲的情绪愈发难以自控,也将我父亲越推越远。后来,她听信鬼母的话,要用我的一身血做法换回父亲的爱。宋燕台哂笑道:但事实上,鬼母根本不怀好意,那时让小唐发现了我身上总有被放血的伤痕,告知父亲,父亲终于察觉鬼母才是导致母亲被心魔所困的那个人,于是设下圈套,欲杀鬼母。
但他死了。宋燕台神色平静,因为他的死,小唐一直难过自责。可我从未得到过父母的宠爱,我曾以为,我是不在意他们的。他稍稍一顿,勾起唇角,可知道鬼母为何要害我父母?我那时被小唐藏在柜子里,她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聂少泽喜欢过我母亲,她就该死。父亲既然娶了母亲,就得同她一起背负她的嫉恨,而我多年前,那个容颜娇艳却阴冷恶毒的女人说出的那些话,宋燕台如今回想起来,唇边笑意也染上几分冰冷,我是金玉婵的儿子,我也该死。
阮秋轻吸一口气,鬼母她
未免太过狠毒。
只为一份嫉妒,就要逼死金玉婵和她的丈夫儿子。
爷爷匆匆赶回来,只来得及救下我,母亲亲蓝封眼目睹父亲被杀,心魔爆发,从此疯疯癫癫,被关在阁楼数年后,慢慢淡忘一切,唯独记得我父亲。我曾经也恨过她,可我明明从未得到过她的爱,却还是想要母亲疼爱我。我与叶硚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已经长大了,已经拥有了很多,却还是会贪恋从未得到过的东西,父亲的宠爱,母亲的怀抱素心姑姑帮了我很多,叶硚也帮了我很多,让我偶尔也能在疯掉的母亲那里感受到一丝温情,自我慰藉她还是爱过我的,这足以让我容忍叶硚与宋家的谋划。我也一直觉得,小唐不懂,父亲收养他,对他那么好,他得到过这些,不会懂我也会羡慕。可直到叶硚死后,他为之拼命的母亲却依然未能记得他的名字,我终于明白,我想追求的,只是一场泡沫般一碰就碎的梦。
宋燕台说来都觉得可笑,再看向阁楼上那个人影时已不再有任何期望,他眸中羞愧,因为这些,我又失去了很多,我与小唐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情分,小唐对我的信任我记得还小的时候,小唐偷偷给我上药,再大一些,轮到我时常帮小唐上药,我也记得他身上有多少为我留下的伤疤,会在无数次病发后神志不清时躲到小唐身边,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我明明都记得,却还是做了让小唐失望的选择希望我如今醒悟过来,还不算太晚,不要落到叶硚那样的结局。
阮秋轻叹道:这些话,宋城主应当同唐掌柜说。
他不愿意听了。宋燕台摇了摇头,眼底有几分落寞,他负手身后,继续走向大殿的方向,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这些,只因你是殷无尘的徒弟。我知道那天是殷无尘帮了我,也想让他也明白我为何恨他。但他到底帮了我,我确实也不该沉溺在过去的仇恨与遗憾当中。他并非我的仇人,你告诉他,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堂堂一个玄极宗剑圣,入我十方城,却连正脸都不敢露,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阮秋想替他师尊辩解一句,师尊不是不敢露脸,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默默点头。好吧,他会如实转述给他师尊听的,也许也不必,若他师尊此刻就在听着的话。
说出这些后,宋燕台整个人轻松不少,他又说:当年鬼母来十方城时,曾经有一个孩子,因她腹中有孕,我母亲当年对她多有照拂,并未因为聂少泽而迁怒她,也轻易信了她。她那个孩子,想来应当就是如今血影宫的少宫主,聂无欢。等到我父亲死后,她在十方城的追杀下逃到南泽,听闻她又逼死了殷无尘的母亲,害惨了殷无尘,后来又逼死聂少泽,屠了聂家满门。如此算来,我与你师尊殷无尘有着同样的仇人,实在不该迁怒他。
阮秋也不知宋燕台是否真的放下了对殷无尘的迁怒,他却可以肯定,宋燕台不会放下对鬼母的恨,他便问:先前听闻鬼城有异动,不知宋城主如今可查到什么线索?
你师尊应当也很在意此事吧?宋燕台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即便不愿迁怒殷无尘,但对上这样一位厉害的对手,他也不愿认输,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鬼母躲在鬼庙里这么多年,有鬼城作掩护,我身为十方城城主也拿她没办法。若是你师尊得到了什么消息,缺人手的话,可以传信给我,他想杀鬼母,我也想报仇。
阮秋轻叹道:我会转告师尊。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不被仇恨影响,好好活着。
宋燕台顿了下,多看了阮秋一眼,弯唇笑了笑。
你师尊有个好徒弟。
阮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跟上宋燕台。
说话间,他们也回到了大殿前。
唐霰坐着轮椅在那里等着,对面是宋新亭和阿夕。
见他们回来,唐霰赶紧让唐砾推着他过去,一脸不信任地盯着宋燕台,又紧张地看向阮秋。
你们去哪儿了?你没事吧?
阮秋不由失笑,劳唐掌柜挂心,但我如今身在城主府中,宋城主也在,能出什么事?
他在你就危险了唐霰小声且飞快地嘀咕一句,斜了宋燕台一眼,见那张漂亮的脸上并无什么反应,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问了,摆手道:走吧,我送你们下山。
看来宋燕台说的没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唐霰的信任,阮秋的心还是偏向自己的邻居的,便没有推辞,主动走到唐霰的轮椅后。
也好,我来推你吧。
到了山脚下,阮秋将轮椅交还给唐霰的小厮唐砾,便同跟着他们一路下山的宋燕台告辞。
三人走出城主府,在春日漫漫的月色下步行回去。
宋新亭不放心,走远后,他才问阮秋,小秋,方才在城主府里,你怎么跟宋城主在一起?下山后就没怎么说话,他欺负你了?
阮秋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到被鬼母和聂三所害的宋燕台一家,心中有些戚戚然,但他跟宋燕台不一样,他是有疼爱自己的家人的,眼下的宋新亭不就是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阿夕抱着睡着的小黄鼠狼说:那我们快回去吧。
阮秋正要点头,发间玉簪亮起一道微弱灵光,落到他们身后不远,殷无尘便现身人前了。
这回宋新亭和阿夕是亲眼看着他从玉簪上出来的,二人意识到这个事实,着实吃了一惊。
阮秋倒不意外,见殷无尘出来,他心里想着事,便同宋新亭和阿夕说:我与师尊有些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即便是在十方城,殷无尘的威名也是不容小觑的。
宋新亭虽然不大喜欢殷无尘,却一向都纵容着阮秋,见状便点了头,带着阿夕先回去了。
阮秋看着他们走远,殷无尘也走到了他身边,见他低声叹气,便牵起他的手,不高兴?
没有。阮秋回头看向殷无尘,秋水眸中眸光水润,师尊,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殷无尘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香,已是了然,今日喝酒了?你酒量不好,可觉得头晕?
是喝了一小杯桃花酿阮秋心虚,没有头晕。
看起来确实不像醉了。殷无尘细长手指点了点阮秋染上绯红的脸颊,便将人背了起来。
阮秋只觉脚下悬空,趴在殷无尘背上时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眨了眨眼,但闻到师尊身上的清冷气息,他又忍不住将脸埋到他肩头上,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湿润水意。
师尊,我好想你啊。
殷无尘背着阮秋在内城安静的街道上穿行而过,一身白衣冷然,比往日多了几分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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