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下巴,一脸傲然地接着说,少城主被鬼母杀死后,老城主念在我在那时救了宋燕台一命,让宋家着重培养我,宋燕台在老城主和金素心的悉心照顾下慢慢长大时,我在宋家的磨练下慢慢成为老城主为宋燕台准备的一把刀。不错,我确实为宋燕台杀了很多人,那些挡在他成为城主、接下十方城这条路上的所有人。我用少城主给我的剑,为宋燕台开了一条血路,将他稳稳地送上了城主之位,老城主也终于放心放下十方城闭关。
我的修为确实是用人血堆出来的。唐霰嗤道:所以很多人都害怕我,老城主也怕我会背叛宋燕台,临走时将我赶到六合同春阁,让从前只会杀人的我去跟人学做生意,还把隐龙卫的慕容和庄九给了宋燕台,代替我从前的位置,宋燕台没有拒绝,我也没有拒绝。我早就有自知之明,我是为了报答少城主和老城主的养育之恩,我也只是宋燕台的师兄,我不喜欢杀人,也不稀罕什么二城主的位子。
本来就这样也挺好的,比起杀人,我虽然对经商没什么兴趣,这样安逸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唐霰说着冷笑一声,也许宋燕台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又或许这些年来,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情分已经被消磨殆尽。老城主走后,我与他越来越生分,一直到八年前,他忽然让我去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金素心。
阮秋只觉得唐霰的笑容很难看,唐霰要面子,又不好戳破,便顺着话问:金素心有问题?
我不知道!
唐霰摇头,尽管时隔多年,他提起这件事时,眼里依旧有着抗拒与迷茫,更多的是失望。
他不让慕容跟庄九去,偏偏叫我去,还要偷偷地调查金素心。他说金素心可能有问题,那段时间有许多异常。所以我去了,金素心果然要给宋燕台下毒,却被我当场抓到了,她毕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问过她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在逼她?她不肯说,只让我杀了她。然后,她夺走我的剑自刎了,宋燕台他们也来了。
每次回想起来这件事,再到后来被众人指责他杀死金素心是事实,唐霰在否认之后都会有一种迷茫,真的不是他自己记错了吗?
真的是他杀的人吗?
唐霰的神情迷惘而痛苦。
所有人都说,是我杀了金素心,还有人说我真正想杀的是金夫人,可是我真的没有
唐霰快速摇头,那段痛苦的回忆几乎让他窒息,那些人的指责与宋燕台不信任的话都在耳边回响。唐霰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遏制不住,捏紧五指,突然握住阮秋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想了足足八年,从一开始的肯定到后来的不确定,现在我终于确定了,我没有杀金素心,是有人在陷害我!金素心跟他们一起害我!可是当年宋燕台没有信我,我在他们的指责下崩溃了,我动手了,之后宋燕台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早已经记不清当年手中的月照花林指向的人是谁,但那个人肯定说过他要害的是金夫人,他有口难辩,一怒之下,用了杀招。
于是宋燕台出手重伤了唐霰,当时他很不可思议。
明明是宋燕台让他去查金素心,为何宋燕台不肯信他没有杀金素心?可大多数人都宁愿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而比起金素心
唐霰想,比起金素心,他在宋燕台眼里并不重要。
那个晚上,他最终是带着一身伤灰溜溜地离开了。
后来宋燕台再来,没有问过他的伤势,只是让他交出六合同春阁的管理权,嘴上说是平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让他先安静养伤。
可这样不就坐实了他的罪名吗?
曾经少城主为唐霰寻来的灵剑月照花林已经断在宋燕台手中,那一刻,唐霰也终于死心了。
我信你阮秋起初有些被吓到,脚步趔趄地往后退了半步,可撞进唐霰通红的眼里,他就心软了,按住唐霰的手背道: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唐霰,你冷静一点!
宋新亭第一时间就扣住了唐霰的手,听到阮秋的话,他皱了皱眉,到底暗叹一声松开了。
阮秋力气大,握住唐霰的手腕将其从肩膀上拿下来,温声道:那之后呢?你就这样离开了城主府?没再调查当时陷害你的人?
唐霰神色怔忪,他本以为时隔多年,他完全可以平静地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其实并没有。
他不觉喘了一口粗气,抬手捂住眼睛,靠着屋脊坐了下来,好一会儿,他声音沙哑地说:是我自己打算离开的,宋燕台不再信任我,我也不再信任他。我那时怀疑过,这是宋燕台为了逼我退出城主府而设下的陷阱,可笑我却天真地信了他。
可宋燕台若要你离开城主府,没必要赔上前辈的性命。阮秋低头看着唐霰,想了想也跟着坐了下去,你证实过是他吗?若是这样的话,你为何还留在十方城?
唐霰平复了心情,靠着屋脊,仰头望向漆黑天幕,没有。我那时被他重伤,修为大跌,还落下了严重的内伤,八年来一直是宋雪在秘密为我疗伤。阮秋,不瞒你说,我现在的修为只有元婴期,而且极不稳定,有时只有金丹期的实力。我若是离开十方城,没了十方城的庇护,曾经我为了宋燕台招惹的仇家都找上门,我如何能活下去?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开了锦绣坊,明目张胆地同你们玄极宗合作,我想让宋燕台看看,他以为将我赶出城主府我就会生气,会一蹶不振吗?
我不会。唐霰道:我再也不是他的师兄,也不会再回城主府半步。这是我当年走时跟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今夜,我食言了。
阮秋心下愕然。
看来是他太想当然了,唐霰不离开十方城,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并非只是他以为的唐霰还念着城主府和跟宋燕台师兄弟的情分。
阮秋垂头,对不起。
唐霰偏头望他,眸子黑幽幽的,透出几分疑惑,你跟我道歉做什么?我是为了缓你救了宋雪的恩情,何况即便你没有提出来,我也会回来一趟。我已经被害成这副模样,可是他们不该动宋雪。宋雪是我的大夫,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再放弃。
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出这只躲在暗处害人的老鼠!
阮秋正色道:我会帮你。
唐霰不免多看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可怜?阮秋,殷无尘有没有教过你,不要轻信任何人?你才来十方城,又是帮梅寒月找伤她的人,又要帮阿元疗伤,又是要帮我的,你怎么什么承诺都说得出口?你不是在哄我吧?不然,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听起来,这位锦绣坊大掌柜已经恢复以往不会说话的状态,阮秋无奈道:唐掌柜莫忘了,伤梅寒月的人跟构陷你且灭口宋雪未遂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伙人,我们要查的都是一样。至于阿元,宋城主说过,他们有需要时,才会来找我。而且,宋城主给我十方令,让我在城中方便行事,本来就是支持我追查此事的意思。
唐霰目光幽幽地瞪了他一阵,看他又不顺眼了,拍了拍袍子愤然起身,宋城主宋城主,你就这么信他?你可是剑圣的徒弟,殷无尘那么精明的人就没教过你不仅不能轻信他人,更不能轻信长得好看的人!
阮秋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也只能失笑地跟着起身,看来你是真的恨宋燕台。
唐霰冷下脸,他还不够格。他紧跟着又说:那些古铜钱的下落,宋燕台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借我的方便拿走了一半,另一半就在金玉婵手腕上,他总来看金玉婵,会不知道那铜钱下落吗?我的本命灵剑已断,身负重伤,修为大跌,他下的手,心里也该有数。可是今日他来时,只听叶硚指证我,却装作自己不知情。
唐霰近乎急切地向阮秋求证,你说,他今日来见我,不就是想将我抓起来,要我的命吗?
阮秋听他说的不无道理,可还有些困惑,那宋城主为什么伤梅寒月?那黑衣人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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